我永远忘不了那个闷热的夏夜,老陈把我拽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压着嗓子说:“那家伙回来了。”
他口中的“那家伙”是李瘸子。二十年前,他奸杀了村里最水灵的姑娘小芳,只判了十五年。我们都不服,可法律就这么判了。
李瘸子回村后,就缩在他那间快塌了的祖屋里,白天从不露面,只有深夜才出来买点吃的。村里人见了他都躲着走,孩子们被大人严厉告诫不准靠近那一片。
怪事是从他回来第七天开始的。
先是村里的狗一到半夜就集体狂吠,声音凄厉得吓人。然后是老张家的牛莫名其妙死了,脖子上有两个深可见牙印的窟窿,血被吸得一滴不剩。人心惶惶,所有人都说——是李瘸子又干伤天害理的事了,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。
那天深夜,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门外是提着猎枪的老陈和几个后生,个个脸色铁青。“小芳她娘……没了。”老陈声音发颤,“屋里全是血,墙上……墙上用血写着‘冤’字!”
我们红着眼冲到李瘸子家,破门而入。他缩在墙角,吓得尿了裤子,赌咒发誓不是他干的。可谁信呢?新仇旧恨烧断了我们的理智。我们把他捆了,拖到祠堂。
老村长跺着脚劝我们先报警,但没人听得进去。血债必须血偿!我们把他绑在柱子上,商议着天亮了就用祖辈的老法子处置他。

守夜的后半夜,祠堂里就剩我和另一个后生。煤油灯忽明忽灭。突然,一阵阴风猛地吹开了所有门窗,灯灭了。
黑暗中,我听见一阵奇怪的“咔哒”声,像是骨头在摩擦。紧接着,是李瘸子凄厉到变形的惨叫,那声音里蕴含的恐惧几乎不是人类能发出的。
我们慌忙重新点灯。
烛光亮起的刹那,我看见了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景象。
李瘸子面前,站着一个模糊的、半透明的白色身影,长发披散,那轮廓……分明就是二十年前的小芳!她伸着一只苍白的手,直接插进了李瘸子的胸膛。
没有流血,没有伤口。
李瘸子眼球暴突,身体像被抽掉骨头一样软下去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漏气声,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。
白色的身影缓缓转过头,看了我们一眼。那眼神里没有凶狠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和……解脱。然后,她就像雾气一样,消散了。
祠堂里死一般寂静,只剩下李瘸子逐渐冰凉的尸体,和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淡淡的桂花香——那是小芳生前最喜欢的味道。
警察来了,查不出死因,最终以突发性心脏病结案。
只有我们几个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。
真正的审判,从来不在乎形式。它只在乎结果。欠下的,终究要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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