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盯着那扇破败的厂门,仿佛凝视着一个巨大的伤口。十年前,就是从这里,我下令倾倒未经处理的工业废料,它们渗入土壤,流进河道,最终酿成了那场震惊全国的生态灾难。
我叫李振国,曾是这家化工厂最年轻的厂长。当年,我意气风发,眼里只有利润和业绩。环保?那不过是报表上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数字。我亲自签字批准了夜间偷排计划,为了节省那点处理费用,我让整个流域付出了惨痛代价。
事情爆发后,我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。法庭上,受害者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。七年的牢狱生活,我每天都会梦见那些因污染而患病的孩子。
出狱后,我隐姓埋名,去了西北荒漠。没有人认识我,但我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。我加入了民间治沙队,用最原始的方式一棵棵地种树。沙漠的烈日灼烧着我的皮肤,风沙刮过刚刚种下的树苗,也刮过我内心的悔恨。
第三年春天,我注意到一片洼地总是存不住水。凭着当年的专业知识,我判断地下有渗漏层。队员们都不相信这个沉默寡言的老李能有什么发现,但我坚持往下挖。果然,在五米深处,我们找到了一个古老的蓄水层。

这件事改变了大家对“老李”的看法。我开始系统地应用自己的化工知识来解决治沙中的难题。我改良了保水剂配方,设计了简易的滴灌系统,甚至利用废旧塑料瓶制作固沙装置。荒漠渐渐绿了,而我的心,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平静。
去年夏天,一群大学生来基地做环保调研。其中一个女孩看着我设计的节水系统,惊讶地问:“老师,您以前是学化工的吗?”
我点点头,没敢多说什么。
“真可惜,”女孩继续说,“要是那些化工专家都能像您这样用知识来做环保,而不是污染环境,该多好。”
她不知道,此刻站在她面前的,正是十年前教科书里那个破坏环境的反面典型。
那天晚上,我独自坐在沙丘上,望着满天繁星。十年前的我绝对不会想到,有一天会用同样的知识来赎罪。知识从来不是罪恶的,罪恶的是使用知识的人。
如今,这片曾经的荒漠已经绿树成荫。我仍然住在这里,每天做着普通的工作。救赎也许永远没有终点,但每一步都是有意义的。我终于明白,真正的救赎不是逃避过去,而是直面它,然后用余生去弥补。
就像沙漠里的胡杨,一边把根深深扎入曾被污染的土地,一边向着天空生长新的枝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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