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那是去年腊月二十八,我缩在返乡的长途大巴最后一排,盯着窗外飘起的细雪发愁。

春节回家本该高兴,可我怀里揣着辞职信,兜里只剩八百块钱。城里那家设计公司压了我三个月薪水,临过年突然裁员。母亲电话里还喜气洋洋:“你张阿姨给介绍了相亲对象,听说在税务局工作,初一见见?”

雪越下越大,车窗结了层白霜。我在玻璃上划拉着,不知不觉写出“大吉”二字,又赶紧抹掉——哪还有什么吉利可言。

 《百事大吉的顺利开端的故事》

车到村口已是深夜,雪积了半尺厚。拖着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,突然听见“哎哟”一声。手电照过去,邻家陈奶奶摔在路旁,菜篮子滚了一地。

扶她起身时,我摸到她棉袄袖口硬邦邦的——竟是戴着当年教我剪纸时的旧袖套。“小宁回来啦?”她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,“明天来奶奶家,教你剪新花样。”

第二天踩着积雪推开陈家的门,暖烘烘的蒸汽扑面而来。灶上大锅煮着浆糊,桌上铺满红纸,左邻右舍的媳妇姑娘都在这儿帮忙做年活儿。

“小宁手巧,来剪窗花。”陈奶奶塞给我剪刀和红纸。锋利的剪刀在指尖翻飞,不知不觉剪出了锦鲤、元宝、如意纹。这些年做设计练的手工,倒在这用上了。

“这鲤鱼活灵活现的!”隔壁李婶惊呼着拿起我的剪纸,“小宁,能帮我剪对门神不?你叔买的印刷品忒难看。”

从这天下午到年三十,我家门槛快被踏平了。张家要灶王爷,王家要招财进宝,连村头小超市都来找我写福字。母亲泡茶招待邻居,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。

除夕夜,我给自家剪了幅“百事大吉”的横批。四个字环绕着柿子、橘子和荔枝——讨“事事如意”“大吉大利”的彩头。贴上门楣时,陈奶奶拄着拐棍来看,悄悄说:“心气顺了,手底下的活儿就活络。你看,百事大吉从不怕迟。”

年初三那天,李婶带着亲戚来串门。那位在县城开工艺品店的表姐盯着满屋窗花直夸,当场订了五十套剪纸。超市老板也来找我,说顾客都夸我写的福字有灵气,邀我周末去店里现场写春联。

雪后初晴的早晨,我坐在院里画新图样。母亲端来糖心汤圆:“昨天相亲没去成,张阿姨还挺遗憾。”我咬开糯软的皮,黑芝麻馅儿流了满嘴甜。

 《百事大吉的顺利开端的故事》(1)

“妈,您说我在镇上开个手作工作室怎么样?既能传承老手艺,又能接网络订单。”阳光透过剪纸洒在桌上,那片“百事大吉”映出红彤彤的光。

母亲愣了下,随即笑开:“你剪的桔子比真桔子还招欢喜呢!”

开春时,我的工作室就在老街拐角开了张。窗上贴着那幅最初的“百事大吉”,来来往往的人都爱站在那儿看一会儿。陈奶奶每天溜达过来监工,其实是为揣把瓜子糖块给我的顾客们。

原来所有顺利的开端,未必是锣鼓喧天的登场。有时候,它只是雪夜归途时遇见的一盏灯,是剪刀下流淌出的红纸屑,是生活重压之下,依然愿意扶起他人的那双的手。

你瞧,窗外又有顾客来了——这次指名要剪“百事大吉”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