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那年冬天,我揣着三流大学的毕业证书,拖着半旧的行李箱站在广州天河区一栋写字楼下抬头望。玻璃幕墙刺得眼睛发酸。第七次面试失败,人事最后那句话扎在胸口:“我们需要的是经验,不是潜力。”
潜什么力?我连租房押金都是跟大学室友凑的。
住进城中村握手楼的第三个月,我在菜市场尾支了个早点摊。凌晨三点揉面时,总会想起大四那年导师拍着我肩膀说:“小林文笔好,将来准能当作家。”现在手指沾满油渍,抓笔都打滑。
城管来得比顾客勤快。有次收摊慢了,小推车被扣下。我蹲在街沿数钢镚,雨砸得硬币叮当响。对面书店橱窗里,余华的《活着》摞成山,封面那头老牛眼睛浑浊,和我隔着雨幕对望。
转机是立春那天来的。常来买豆浆的大爷摔在巷口,我扔下锅铲冲过去扶。他女儿赶来医院时,我正蹲在急诊室门口搓手上的面粉渍。她突然问:“你是不是在网上写文章那个‘槐巷旧客’?”
原来大爷看过我发在论坛里的豆腐块文章,还打印下来带回家给孙女当范文。
“芥菜籽掉进砖缝也能发芽。”那姑娘后来给我发短信,“我出版社的,下周三带稿子来看看?”
现在校对自己第五本书时,总会想起早点摊飘过的蒸汽。读者夸我文笔有烟火气,他们不知道那真是烟火熏出来的。昨天编辑说书要加印,我突然拐进路边的菜市场——当年扣我推车的城管正蹲那儿吃盒饭,抬头愣了片刻,突然笑出一口白牙:“哟,作家回来体察民情?”
雨还是那场雨,只是撑伞的人不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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