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街拐角那家旧书店,总是午后三点准时亮起一盏昏黄的灯。我习惯坐在对面的咖啡馆靠窗位置,看着斑驳的光线穿过梧桐叶,落在书店那扇总是不肯完全关好的木门上。店主是个六十岁上下的男人,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棉麻衬衫,鼻梁上架着一副用胶布缠住腿的眼镜。他每天只做三件事:擦拭书架上的灰尘,给窗台那盆叫不出名字的绿植浇水,以及坐在柜台后面读一本永远读不完的厚书。

梅雨季节的周三,店里来了个年轻人。他淋得半湿,帆布鞋在门口地毯上留下深色的脚印,却在门槛前犹豫了很久。最后是店主头也不抬地说了声“进来吧,门不用关”,他才侧身挤进那道缝隙。年轻人手指划过书脊时的神态很特别——不是浏览,而是在确认什么。第四排书架最底层,他抽出一本棕皮旧书时,呼吸明显顿了一下。

付钱时,年轻人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零钱,硬币在玻璃柜台上叮当作响。店主却推开他的手,用一块麂皮布慢慢擦着书封上的水渍:“这书不卖。”两人的对话被一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碾碎,我只看见年轻人突然攥紧的拳头和发白的指节。最终那本书被重新塞回架子上原来的位置,年轻人空着手推门而出,檐下的风铃碎碎地响了一阵。

 《傍观冷眼的旁观视角的故事》

之后连续七天,年轻人都会在三点十分出现。他不进店,就站在对面邮局的屋檐下,望着书店的方向。雨伞尖滴落的水珠在脚边聚成小小的水洼,倒映着他模糊的脸。第八天放晴,店主突然在门口挂上“休息中”的木牌,抱着那盆绿植推门而出。他径直走过街道,将花盆放在年轻人面前。泥点溅上两人的裤脚,像某种神秘的仪式。

 《傍观冷眼的旁观视角的故事》(1)

“他要的不是书,”我捏着冷掉的咖啡杯柄,忽然对添水的服务生说,“是夹在书里的东西。”服务生茫然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,而我已经放下钞票起身。

最后一天路过时,书店照常亮着灯。只是第四排书架底层永远空了一格,而窗台上的陶土花盆里,冒出了一株嫩绿的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