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陈在巷子口开了三十年修车铺,临老却迷上了“鉴宝”。手机屏幕上那些翻几百倍的漏,挠得他心里发痒。他总觉得,自己这双摸了大半辈子机油的手,也该时来运转,摸点值钱的真东西了。
那天收摊,他绕到平时看都不看一眼的地摊前,鬼使神差地停在一个卖旧货的摊子前。摊主是个精瘦汉子,眼神溜滑,见他过来,神秘兮兮地从蛇皮袋底掏出一个瓷碗。
“老师傅,好眼力!这可是正经汝窑,祖上传下来的,家里急用钱,不然打死我也不出。”
碗看着确实旧,天青色,釉面温润,碗底还有几个老磕口。老陈的心砰砰跳,电视里专家说的“雨过天青云破处”、“蟹爪纹”,好像都能对上。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,可那摊主赌咒发誓的诚恳,以及“一夜暴富”的狂想,像两只手,一把将他往前推。
“多少?”他嗓子发干。
“我跟您有缘,三万,就当结个善缘。”
三万,是他省吃俭用两年才攒下的棺材本。他手心里全是汗,脑门发热,周围的声音全听不见了,眼里只有那只碗。他一跺脚,刷光了银行卡。
抱着碗回家,他灯下看了一夜,越看越觉得是真品,连那几点污渍都像是历史的包浆。他谁也没告诉,偷偷藏进柜子深处,做着百万富翁的美梦。
几天后,市里搞免费鉴宝活动,他小心翼翼地裹着碗去了。专家只瞥了一眼,就用镊子敲了敲:“新的。做旧手法还挺糙,化学试剂咬的,这底款写得都不对版。”
一声脆响,像抽了他一记耳光。周围人群发出的嗡嗡议论声,他一句也听不清,只觉血往头上涌,眼前发黑。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那堆碎片走回家的。
柜子空了,心也空了。他用那三万块,买回一个让街坊邻居笑话半年的谈资,和往后无数个悔恨交加、难以入眠的夜晚。他坐在昏暗的铺子里,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,终于明白,它能稳稳地修好每一辆车,却终究接不住那场凭空砸下来的富贵梦。
发表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