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在这座城市开了三十年修车铺,手上经过的故障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。铺子不大,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年纪比他的店还长,夏日里洒下一地荫凉,冬日里又成了一道挡风的屏障。街坊邻居都爱来他这儿,不单单因为技术好,更因为老张心里有杆秤,那秤星子亮堂,从不欺人。

这天下午,日头正烈,槐树上的知了叫得人心烦。两辆车几乎同时歪歪扭扭地开了进来,一辆是街口开小超市的李婶那辆白色小 Polo,车门上还贴着社区团购的广告;另一辆,是生面孔,崭新的黑色大路虎,气派,但引擎盖下嘶嘶地冒着可疑的白烟。

李婶抢先从车里下来,满脸急色:“张师傅!快帮我瞧瞧!这刹车声音尖得吓人,吱嘎吱嘎的,我听着心慌,都不敢拉货了!”

 《不偏不党 的公正抉择的故事》

路虎车主是个夹着公文包的年轻人,眉头拧得比麻花还紧,他挡在李婶前头,手机几乎要怼到老张脸上:“老师傅,先看我的!十万火急!我这新车刚提的,赶着去签个大合同,这要是耽误了,几十万的生意就黄了!钱不是问题!”

情形再明白不过。一个熟客,一个小故障,但关乎日常安全;一个生客,一个大问题,关联着巨额生意。那杆无形的秤,瞬间压上了重重的筹码。

小学徒下意识地凑过来,低声说:“师傅,路虎哎,这单子厚……”话没说完,就被老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。

老张没急着答应谁。他先走到李婶的 Polo 旁,俯身听了听,点点头:“刹车片磨差不多了,小问题,别怕。”说完,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满头是汗的李婶。接着,他走到路虎前,掀开机盖,一股灼热的水蒸气扑面而来。他仔细观察片刻,又伸手在几处管道摸了摸。

“您这车,”老张对那年轻人说,“水箱回水管爆了,防冻液漏光了。不是小毛病,硬开的话,发动机得烧粘缸,那可真就是大事了。”

年轻人一听更急了:“那您快修啊!”

老张却摇摇头,用棉纱擦着手上的油污,话说得不紧不慢,却像锤子砸在钉子上:“修,得花时间。而且,得讲个先来后到。这位大姐先到的半步,我得先给她把刹车片换了。这是规矩。”

年轻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:“规矩?她那个才几个钱?我这儿……”

“在我这儿,安全没有大小,先来后到就是规矩。”老张语气平和,却不容置疑,“您这车,我现在可以帮您先做简单处理,叫拖车拉到4S店,那里配件齐,比在我这儿等强。或者,您愿意等,我也按顺序来。”
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李婶捏着水瓶,有些不知所措。路虎车主盯着老张那张油污却认真的脸,看了足足十几秒,那股焦躁的火气竟慢慢熄了下去。他叹了口气,苦笑一声:“您这人……真行。得,我听您的,叫拖车。您先给她修。”

老张咧嘴一笑,露出被烟熏微黄的牙:“谢您体谅。”

 《不偏不党 的公正抉择的故事》(1)

他利索地帮路虎做了应急处理,指导年轻人联系了救援。然后转身,钻到李婶的车底下去。槐树的影子悄悄挪移,知了还在叫,却似乎不再那么烦人。

小学徒在一旁看着,若有所思。他后来才懂,师父那“不偏不党”的公正抉择,看似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丰厚利润,却守住了比生意更重要的东西——那杆秤秤的是人心。那天之后,路虎车主成了老张的忠实客户,还介绍来不少朋友。他说,就冲老师傅那份不欺不瞒、不攀不附的实在劲儿。

老张呢,依旧守着他的铺子和老槐树,手里的扳手紧握着他的道理:人心这杆秤,一旦歪了,生意做得再大,也立不稳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