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老家村东头有个修鞋匠,人称陈老闷。这名字起得贴切,他确实是个闷葫芦,一天也说不了三句话。他的修鞋摊就支在一棵老槐树下,风霜雨雪,雷打不动。

别人修鞋,图的是结实;陈老闷修鞋,除了结实,还讲究个“德”。他有个雷打不动的规矩:修补鞋底,用的皮子必须比原鞋底大上一整圈,严严实实地包住边缘,再细细打磨光滑。村里年轻人笑话他:“老闷叔,现在谁还穿破鞋啊,差不多就行了,您这不是白费工夫嘛!”

他头也不抬,就用那双粗粝得像老树皮的手,拿着锥子一下下地扎着鞋底,闷声说:“鞋底是根,托着人走路的。根坏了,路就歪了。包住了,履(鞋)才正,脚才稳,人走的路才不偏。”

 《包元履德的品德坚守的故事》

这话文绉绉的,大伙儿听了个半懂不懂,只当这是个倔老头的古怪坚持。

后来,村里搞拆迁,补偿方案下来了,家家户户能分不少钱。可村干部挨家挨户做工作时,却发现自家老父亲的旧军鞋齐齐摆在陈老闷的摊子上,已经补好了,却迟迟没人去取。

干部找到老槐树下,半开玩笑地问:“老闷叔,鞋早好了吧?是不是等我这‘领导’亲自来取啊?”

陈老闷从一堆旧鞋里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看了干部一眼,从工具箱最底下拿出那双鞋。干部接过一看,愣住了。

那双旧军鞋的鞋底,不仅用极好的皮料包得妥帖,磨损的后跟也垫得平平整整,更扎眼的是,鞋帮内侧,用工整的钢笔字一笔一划写着几行小字:“某年某月某日,清洗。鞋底左前掌磨损严重,已补。嘱:路滑,慎行。”

干部心里咯噔一下。他父亲腿脚不好,左脚走路确实有点拖,磨损也总是在那个位置。这行字,像根针,轻轻扎了他一下。

“这……您还给写个备忘?”干部的声音有点发干。

陈老闷慢吞吞地开口,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调子:“鞋跟脚久了,有脾气。记下来,下回再坏,我好知道咋回事。人走路,脚底下的道道,不能马虎。”

他看着干部,又补了一句,声音不大,却重重砸在干部心上:“就像你们现在干的这事,家家户户的根基,更得摸清了底子,把路铺正了。补偿的‘元’(钱)是不少,可这‘德’要是履不正,人心里的路,就要塌了。”

干部捧着那双沉甸甸的旧军鞋,站在老槐树下,半晌说不出话。阳光透过树叶缝隙,洒在那行“路滑,慎行”的字上,格外清晰。

他忽然全懂了。这个闷了一辈子的修鞋匠,用最笨最实诚的方式,守着“包元履德”四个字。他修补的何止是一双双破鞋,他是在用针线锥子,一遍遍地纳紧人心的底线,履正做人的根本。

后来,村里的拆迁补偿工作,进行得异常顺利。干部们把每家每户的实际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,方案定得公平服众。据说,拍板定方案的那天晚上,那位干部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,桌上就摆着那双补好的旧军鞋。

鞋底的边缘,被皮料包得圆润妥帖,踏踏实实。

 《包元履德的品德坚守的故事》(1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