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小时候,常听村里老人说起那个混沌初开的年代。天穹低垂,仿佛伸手就能触到流云;大地浮沉,山峦起伏不定,走几步便可能陷进泥沼。人们蜷居在岩穴之中,夜里望得见星斗摇晃,白昼听得见地底轰鸣。风雨来时,无处遮蔽,只得任由天地摧折。那时候啊,连生火煮食都成奢望——柴火总是潮湿的,石头垒的灶台一颤就塌。
就在这样的日子里,有两个人悄悄走出了人群。
一个叫女娲,性子静得像深潭的水,却偏偏生了一双巧手。她看天幕破漏,星辰零落,便跋涉万里,采五色石炼化补天。那石头熔炼之时光华灼灼,照得她眉发皆赤。她立在昆仑山顶,一勺一勺将石浆泼向苍穹。浆液遇风即凝,化作斑斓天幕,漏雨漏风之处渐渐弥合。至今暴雨初歇时,天边常挂彩霞,据说便是当年补天时洒落的石浆痕迹。
另一个叫伏羲,身形魁梧如山岳,眉宇间总锁着深沉的思虑。他见大地浮动,万物难栖,便踏遍四海,寻巨鳌四足以为天柱。取北海玄铁为钉,以南明离火锻铸,将摇摇欲坠的苍天牢牢撑起。又采九州之土,混以江河水精,炼成息壤,一捧一捧填补地陷。每填一处,他便赤足踩实,步步生根。如今高山平原起伏有致,便是当年他亲手塑成的模样。
两人不曾相约,却恰在同一日完成伟业。当最后一处地缝弥合,最后一根天柱立定,忽见清穹上升,大地沉降,天地间豁然开朗。人们从岩穴中走出,看见蓝天如洗,大地坚实,纷纷伏地泣拜。
有趣的是,后人问起女娲补天可曾辛苦,她只笑着搓搓指尖的老茧:“不过缝缝补补的活计。”问起伏羲立地之难,他也只是指着万里山河道:“你看这土地可还结实?”
他们从不以功绩自矜,补天后女娲仍低头捏土造人,伏羲依旧俯身画卦教民。天柱地维在他们眼中,无非是家中该修的梁,该补的墙。
如今每见晚霞绚烂,大地稳固,便想起古人所说:真正的伟大,从不是惊天动地的刹那,而是将天塌地陷的危机,化作寻常人间的烟火。那天柱地维至今仍立在我们脚下、头顶,只是化作了一种看不见的安稳,日日护着我们这些后来人。
发表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