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医院的血库在地下二层,平时除了交接班的医护,基本没人会往那儿跑。说实话,我挺讨厌下去拿血的,那儿冷飕飕的,灯光还总忽明忽暗,老旧的冰箱运作起来声音跟喘不上气似的。但那天晚上,护士站急用O型血,新来的小张又不敢独自下去,只好我陪着走一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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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去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。电梯吱呀着下沉,开门就是那条长长的走廊,顶灯坏了一盏,剩下的那颗昏黄地闪,把我们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拉得忽长忽短。安静得可怕,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远处冰箱低沉的嗡鸣。

血库的铁门虚掩着,没锁。我心里嘀咕了一下,交接班的老刘头平时最较真,绝不会犯这种错。推开门,里面比走廊更冷,白炽灯管的光线惨白地打在那一排排银色储血冰箱上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混着消毒水的铁锈味。

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。我们找到O型血的区域,打开柜门,冷气扑面而来。一袋袋暗红色的血液制品整齐排列着。小张伸手去取标注着“O型”的那一袋,就在她手指碰到塑料袋的瞬间,我们头顶的灯猛地爆闪了几下,骤然熄灭!

黑暗中,只有备用应急灯发出幽弱的绿光。小张吓得低叫了一声。我正要摸手机照明,那排储血冰箱突然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紧接着,此起彼伏的柜门自动弹开的“噗嗤”声打破了死寂——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,同时打开了它们。

幽绿的光线下,能看到一层层储血架缓缓滑出。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,那些原本平静悬挂着的血袋,开始轻微地、有节奏地晃动起来,一个一个,前后摇摆,塑料袋相互摩擦,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,像是一群被惊醒的东西在窃窃私语。

我脊背瞬间爬满了冷汗,僵在原地。小张死死抓着我的胳膊,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。

然后,我闻到了。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,毫无征兆地涌现,盖过了所有消毒水的味道,浓稠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。这绝不是几袋血该有的气味!

晃动越来越剧烈,一袋血甚至从架子上滑落,“啪”地一声摔在地上,暗红的液体在幽绿光线下蜿蜒开来,触目惊心。

“跑!”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拽着几乎瘫软的小张,扭头就冲向门口。背后的窸窣声似乎变成了呜咽,血腥味如影随形。我们疯狂地按着电梯按钮,感觉那扇敞开的血库铁门就像一张黑洞洞的嘴。

电梯门终于打开,我们冲进去,死命按关门键。就在门缝即将合拢的那一刹那,我好像瞥见走廊尽头,一个模糊的、穿着旧式病号服的白影,正缓缓飘进血库…

第二天,我以设备故障为由,硬拉着后勤主任和老刘头一起下去检查。血库一切正常,灯亮着,冰箱安静运转,地面干干净净,仿佛昨夜只是一场集体噩梦。老刘头嘟囔着检查记录,说制冷系统从没出过问题。

但我注意到,他在翻看交接日志时,手指在一页上停顿了一下,脸色微微变了变,随即若无其事地快速翻过。后来我趁他不在,偷偷翻回去看。那一页是上周的记录,在某一栏的备注里,有一行极小极潦草的字,似乎是匆忙写下的:

“第三批,温度异常,暂存。勿动。”

而那批血的入库签收日期,是二十年前,一场震惊全市的重大连环交通事故的第二天。据说,当时的血库,曾一度濒临崩溃。

我再也没主动去过地下二层。只是有时夜班,听到远处传来模糊的冰箱嗡鸣,会忍不住想,那些冰冷的柜门之后,晃动的或许不只是血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