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刘是我们单位新来的实习生,小伙子学历挺高,脑子也活络,就是有个毛病——看什么都不大顺眼,总带着点儿嗤之以鼻的劲儿。
上周开会,行政部的老张提了个流程优化的方案,话还没说到一半,小刘就在底下歪着嘴笑了,那笑声不大,但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见,是一种从鼻腔里挤出来的、短促的“呵”。散会后,同事李姐好心拍拍他:“小刘,有想法可以提,但别那样笑,老张为这方案琢磨半个月了。”小刘一耸肩,手指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:“李姐,不是我说,这都什么老掉牙的思路,我大学搞的案例都比这超前五年。他不懂,还不让人笑了?”
他这轻蔑,不只对事,更对人。食堂吃饭,他能对着厨师长的拿手红烧肉点评一句“火候差得远”;前台姑娘换了支口红,他能来一句“这色号也太显黑了吧”;就连保洁孙阿姨弯腰拖地,他都能跟人嘀咕“这动作效率太低,纯属无效劳动”。那股子从眼角眉梢流淌出来的不屑,像一层油,浮在他和所有人之间。
起初大家只当年轻人傲气,笑笑也就过了。但那种被轻慢、被否定的感觉,是会累积的。
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三。小刘独立负责的一份重要报告,需要财务部提供一个核心数据。他给对接的小赵发了邮件,没回。下午又发了一次,加了感叹号,依旧石沉大海。他有点恼,直接冲到财务室找人。小赵正忙着对账,头也没抬:“等着,没空。”
“这很急啊!”小刘敲了敲桌子。 小赵这才抬起眼皮,学着他当初的样子,嘴角一撇,轻飘飘地“呵”了一声,低头继续干活。
就这一声“呵”,像根冰锥子,瞬间刺破了小刘所有的底气。他愣在原地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他忽然明白了,那声笑原来这么伤人。他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,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去等。
一直等到快下班,数据也没来。他项目组的领导亲自打电话去问,财务总监才悠悠地说:“哦,小赵说那小伙子态度不好,让我们晾晾他,年轻人嘛,磨磨性子。”
就因为他平日积攒的轻蔑,在最关键的时刻,变成了砸自己脚的石头。最终数据是拿到了,项目却因此延误了半天,领导把他叫进去狠狠批了一顿。
那天晚上,小刘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。空荡荡的工位间,只有孙阿姨在安静地擦拭隔板。看到他,孙阿姨没什么表情,只是侧身让过。小刘想起自己曾嘲笑过她“无效劳动”,喉咙发紧。他张了张嘴,那句“对不起”卡在喉咙里,怎么也吐不出来。
孙阿姨推着清洁车走远了,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。小刘站在原地,第一次感到那嗤之以鼻的轻蔑,其后果并非激烈的对抗,而是像这走廊一样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冰冷的空旷,把他一个人困在原地。他失去的,远比那半天的工期多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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