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检验科,只有电泳仪的嗡鸣和我敲击键盘的嗒嗒声。窗外是连绵的阴雨,把玻璃浇得一片模糊,像蒙了层旧胶片。我叫林薇,市一院检验科的技术员,今晚轮到我值大夜班,处理积压的样本。
“最后一个了。”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,盯着面前编号为“73 - 0914”的样本管。标签泛黄发脆,像老树皮,日期是1973年9月14日,比我年纪还大。这是从旧样本库翻出来的,说是“历史遗留待检”,领导催着处理掉。
我按流程加样、点胶,把凝胶板塞进电泳仪,设定好参数。仪器启动,蓝色的指示灯幽幽亮起,凝胶里的缓冲液泛起细密的气泡,像沉睡的深海。我靠在椅背上,等着电泳结束,脑子里胡思乱想——这老样本还能测出什么?DNA早该降解了吧。
半小时后,提示音响起。我戴上手套,取出凝胶板,放在紫外透射仪上。按下开关,绿色的荧光亮起,本该出现清晰条带的凝胶上,却趴着一团扭曲的影子。
我凑近了看,心脏猛地一缩。
那不是正常的DNA条带。它像一张人脸,眉眼口鼻模糊却诡异,正“贴”在凝胶表面,随着紫外光的闪烁,仿佛在缓缓呼吸。更奇怪的是,人脸旁边,还有几个重复的、细细的条带,排列成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规律,像某种密码,又像……墓碑上的刻痕?
我以为是眼睛花了,揉了揉,再看,人脸更清晰了。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冷笑。我打了个寒颤,实验室的空调明明开着26度,却突然冷得像冰窖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我喃喃自语,重新跑了一次电泳。这次我特意换了新的缓冲液和胶板,样本也重新提取了一遍。过程中,我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我,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了调,像女人的低泣。

第二次电泳结束,紫外灯下的景象让我头皮发麻。那张人脸条带还在,甚至位置都没变,旁边的细条带也一模一样。更恐怖的是,凝胶边缘竟渗出了一丝暗红色的液体,像干涸的血迹,却带着新鲜的腥气。
我想起医院的老传说。七十年代,检验科有个姓陈的研究员,研究一种罕见的遗传疾病,某天深夜在实验室触电身亡,他的实验样本和记录都被封存了。听说他死前,电泳仪跑出的条带就很奇怪,像人脸……
我颤抖着手翻找旧档案,果然,编号73 - 0914的样本,正是陈研究员当年的实验样本!档案里还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,照片上的陈研究员,眉眼竟和凝胶上的人脸有几分相似!
“滴——”电泳仪突然报警,电压不稳。我抬头,发现仪器屏幕上的数字乱跳,实验室的灯开始闪烁,明灭间,凝胶上的人脸仿佛动了,嘴角咧开,露出森白的牙齿。
我尖叫着后退,撞翻了椅子。窗外的雨幕里,好像有个穿白大褂的影子一闪而过。我疯了似的关掉仪器,把凝胶板扔进高压灭菌锅,设定了最高温度。灭菌锅开始工作,发出沉闷的轰鸣,像在吞噬什么。
等一切安静下来,我瘫坐在地上,浑身湿透。第二天,我把这件事上报,样本库被彻底清查,73 - 0914的样本和记录被永久封存。但从那以后,我再不敢独自值夜班。有时深夜路过检验科,还能听到电泳仪的嗡鸣,仿佛里面还藏着一张不甘的脸,等着下一个人来“读取”它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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