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傍晚,市一院检验科的白炽灯把空气烤得有些干燥。王师傅摘下老花镜,揉了揉酸胀的眼眶,桌上的搪瓷缸里,陈茶的渍圈像年轮一样堆叠。儿科的李医生抱着病历夹冲进来时,白大褂的下摆还带着室外的寒气:“王老师,小宇的血样,加急!抗生素的旋光检测,必须今晚出结果!”

王师傅接过那个贴着“重症监护”标签的试管,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。小宇才三岁,肺炎并发感染,用的是进口的右旋手性抗生素,旋光性是疗效的关键——只有右旋异构体才有抗菌活性,左旋体不仅无效,还可能损伤肝肾。他快步走到旋光仪前,仪器刚完成季度维护,屏幕崭新发亮。进样、调零、启动,数字在屏幕上跳动,最终定格在-12.5°。

“左旋?”王师傅的手指顿在键盘上。这种抗生素的有效异构体旋光度应为+12.3°±0.2°,正负之差意味着天壤之别。他心脏猛地一缩,又重复了三次检测,结果分毫不差。颤抖着手签发报告时,窗外的梧桐叶正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,像他此刻的心跳。

儿科病房里,李医生看着报告脸色煞白。她连夜调整方案,停用了“疑似失效”的抗生素,改用万古霉素。可小宇的情况却急转直下:高烧窜到40.2℃,嘴唇发紫,呼吸机的警报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。家属跪在走廊里,哭声像钝刀子割着每个人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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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清晨,王师傅是被检验科的电话惊醒的。“王老师!小宇不行了!是不是报告错了?”电话那头,李医生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质问。王师傅跌跌撞撞赶到科室,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封存的标准右旋样品。当旋光仪屏幕显示-10.2°(标准值应为+10.2°)时,他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——仪器的光学极性模块烧坏了,所有读数都正负颠倒!

设备科的人抢修了三个小时,换了传感器模块。重新检测小宇的血样,旋光度稳稳停在+12.4°,完美的有效异构体浓度。李医生疯了似的跑回病房,换回原来的抗生素,调整了精准剂量。当天下午,小宇的体温降到37.8℃,呼吸机的参数也开始下调。

夕阳透过检验科的窗户,在王师傅的白大褂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他摩挲着旋光仪的外壳,那里还留着维修时的划痕。从那天起,检验科多了条铁规:任何仪器检测前,必须用标准品做双盲校准。而王师傅的搪瓷缸里,新泡的绿茶在水面晃出细小的涟漪,像一个无声的承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