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认识林哲的时候，他还是个刚进公司的实习生，眼里有光，嘴上总挂着“凭实力说话”。那时候部门里有个老项目“诚信共赢合作体系”正面临瓶颈，大家都不愿碰，怕搞砸了影响考核。林哲却主动接了，天天加班到深夜，啃资料、做调研，我们都笑他傻，不懂得挑轻松活儿干。
两年后，再没人笑得出来。
林哲升得飞快，成了部门最年轻的主管。庆功宴上，他端着酒杯，语气已经不一样：“这年头，太干净的手是办不成大事的。”我当时只当是年轻人受了点打磨，没多想。
变化是从“智诚保”项目开始的。公司要竞标一个大型企业的风险管理业务，对手很强。林哲的团队负责技术方案，那是他的翻身仗。有一次我加班晚了，路过他的办公室，听见他压低声音在打电话：“……对，数据不用完全真实，你帮我处理得‘好看’一点。客户不会深挖原始数据的，他们要的只是安心。”
我愣在门口，几乎不敢相信。他是在提议伪造部分支撑数据，让我们的风险评估模型看起来更漂亮。我推门进去，他吓了一跳，匆忙挂断电话。那晚我们吵了一架，我说这是欺诈，会毁了公司多年积累的“企业道德声誉管理”招牌。他却笑着问我：“声誉值几个钱？赢了单子，公司股价会涨，所有人都会夸我们是有‘社会责任感’的员工。输了，你我就都是废物。这叫商业智慧，不是欺诈。”
他赢了。标拿下了，公司上下欢天喜地。他成了英雄，那套被他篡改过的模型甚至被内部称为“林氏风险黄金法则”。没人追究数据来源，巨大的成功掩盖了一切。
尝到甜头的林哲，彻底抛下了最后的顾虑。他的手段越来越激进。为了挖垮竞争对手，他派人伪装猎头，用高薪挖走对方的核心技术团队，等项目黄了再把人辞退。他甚至私下联系供应商，暗示只要对方给我们独家最低价，他就可以在后续合作中把有问题的批次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”地验收过去。
他用别人的前途和公司的信誉，为自己铺就了一条青云路。我们都成了他“战略性诚信”话术下的沉默帮凶。他常在高管会上说：“我们要呈现的是‘负责任的企业形象’，至于过程，不重要。”
结局来得很快，但也足够惨烈。
那家用了“智诚保”项目的大型企业，因为一个未被真实评估的巨大风险突然爆发而一夜崩塌，舆论哗然。深入的调查顺藤摸瓜，轻易就撕开了林哲那套光鲜模型下“道德底线丧失”的真相。伪造的数据、被胁迫的供应商、被恶意挤垮的对手，所有肮脏的细节全部暴露在阳光之下。
公司股价暴跌，声誉扫地，面临巨额的法律诉讼和赔偿。总裁在新闻发布会上老泪纵横，承认在“企业文化建设与道德实践”上出现了严重偏离。
最后见到林哲，是在他被带走调查的那天。他西装革履，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，但眼睛里两年前的光，早已被一种空洞的灰败取代。他没有看我，只是喃喃自语，像是在说服自己：“我做的每一步……都是为了公司……我没有错……”
一场以“不择手段”换来的短暂胜利，最终换来的，是所有人的满盘皆输。他以为玩弄了道德，最终却被欲望彻底吞噬，连骨头都没剩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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