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那间“拾光书斋”,门脸漆皮掉了大半,却总飘着淡淡的旧书香——那是张叔熬浆糊的米香混着书页的油墨味。

张叔修书三十年,手比绣花姑娘还巧。断了的书脊,他用棉纸衬着老浆糊一点点补,翻起来跟新的似的;受潮起皱的书页,他拿吸水纸夹着,放窗台上晒三天,连折痕都平得展展。可没人知道他手艺有多绝——他从不跟人说“我这是家传的”,也不挂“非遗”牌子,有人问,就笑:“瞎琢磨的,能把旧书续上命,就中了。”

上个月,巷口搬来个年轻人小林,开了家“智能修书社”,门口摆着电动压书机、速干胶水,音响里喊着“当天取件,不伤书”。头天就找上门,拍着张叔的修书台:“叔,您这浆糊熬得慢,我那502速干,五分钟搞定!”张叔正给《红楼梦》补页脚,头也没抬:“书是活的,急不得。”小林撇撇嘴:“现在谁还讲老一套?效率就是钱!”

 《不矜不伐的谦逊之道的故事》

没过三天,小林栽了。

客户李阿姨拿来一本民国版《论语》,是爷爷传下来的,书脊断成三截,书口还沾着旧墨。小林拍胸脯说“保证修好”,掏出速干胶就抹,结果胶水流多了,把书口粘成硬壳,翻都翻不开。李阿姨急得哭:“这书比我命还重!你赔得起吗?”

小林脸涨得通红,慌慌张张跑到书斋,看见张叔正给旧字典贴标签,声音都抖了:“叔……您帮帮我……”

张叔放下活,把《论语》拿过来,摸了摸粘住的书口,没骂他,只说:“跟我来。”

他从灶房端来温水,拿棉签一点点蘸着,顺着书口慢慢润——速干胶遇水慢慢软了,张叔又用细竹片轻轻挑,挑了半个钟头才分开。然后舀出自己熬的浆糊,兑温水调稀,用最小的毛刷顺着书脊纹理刷,衬上棉纸,骨签压平,再用油纸包着晾。

“你看,”张叔指着晾着的书,“浆糊要熬半个钟头,火不能大不然糊,水不能多不然稀。就像做人,不能矜着自己那点本事,不能伐着自己那点功劳——你那速干胶快,可书受不住,就像人太傲,走不远。”

小林站在旁边,脸烧得慌,半天没说话。后来李阿姨取书,摸着《论语》又哭了:“跟新的一样!太谢谢您了!”要给钱,张叔摆摆手:“这是小林的活,他年轻人,慢慢学。”

 《不矜不伐的谦逊之道的故事》(1)

从那以后,小林关了音响,收了电动压书机,天天蹲在书斋学熬浆糊、补书页。有人问“怎么不搞智能修书了?”他挠头笑:“原来不矜不伐的谦逊之道,比任何工具都管用——张叔说,做事先收住傲气,才能把事做好。”

现在巷口的风里,除了旧书香,还多了年轻人学手艺的认真劲。张叔还是老样子,修书时哼老调,有人问手艺,就说“瞎琢磨的”。只是小林偶尔接话:“叔,您这不是瞎琢磨,是把不骄不躁的处世之道藏在手艺里了。”

张叔笑了,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白头发上,暖融融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