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周在城南开了间茶馆,说是茶馆,其实更像个小型的消息集散地。各色人等都爱来这儿坐坐,点一壶最便宜的茉莉高末,就能唠上大半天。

街坊们最爱争论东头李家儿子和西头张家闺女的那点事儿。李家儿子开了家公司,风光得很;张家闺女考上了公务员,安稳体面。两派人马常在老周的茶馆里争得面红耳赤,一方说“企业家贡献大,是时代弄潮儿”,另一方就反驳“还是铁饭碗实在,为人民服务光荣”。

每回战火燃起,大家都眼巴巴望着柜台后擦杯子的老周,盼他给个断语。老周却只是笑呵呵地添茶水:“茶不错吧?今年新到的,香着呢。”有人逼得急了,他便慢悠悠回一句:“李家小子挺拼,张家姑娘也不易。”

 《不置褒贬的中立态度的故事》

久了,便有人觉得老周圆滑,没个准谱。但奇怪的是,争归争,两派人还都爱来他这儿。大概是因为,只有在这片中立的屋檐下,他们才敢放心地吵,痛快地说,反正总会有一壶温度刚好的茶,和一个绝不评判对错的老板。

那天下午,两派人又为“奋斗价值”和“稳定可贵”吵得不可开交。李家的支持者猛一拍桌子:“老周,你今天必须说句公道话!”所有目光齐刷刷射过去。

老周放下擦得锃亮的杯子,叹了口气:“我给你们讲个真事吧。”

“我老家村口曾有棵老槐树,得三个人才能合抱。夏天,劳力们都在树下歇凉,抱怨日头毒、活儿累;晚上,婆娘们又聚在那儿唠家常,念叨日子苦、钱难挣。小娃娃围着它捉迷藏,恋人们在树洞里塞过纸条,也有人在深夜里靠着它哭过。”

“后来修路,必须得砍了。全村人忽然舍不得了,吵成一团。有人说它遮阳挡雨是功臣,有人说它碍事绊脚是祸害,争了三天三夜,到底该褒该贬,没个结论。”

“最后树还是砍了。你们猜怎么着?”老周顿了顿,看向静下来的众人,“第二年,所有人在新修好的路边歇脚时,晒得头昏眼花,才忽然发觉——那棵树啊,它长在那儿,不是为了听好话或坏话的。它就在那儿,你们需要阴凉时它就是阴凉,需要依靠时它就是依靠。它不置褒贬,它只是包容。”

茶馆里静得只剩开水在炉子上沸腾的“咕噜”声。

 《不置褒贬的中立态度的故事》(1)

“我这茶馆,就是那棵老槐树。”老周拎起铜壶,水流精准地注入每一个待客的杯盏,白雾袅袅升起,“你们来这儿,说的痛快,听的乐呵,就好。至于别的,茶,不分高低,喝着舒服最重要;人,不分高下,自己过得踏实最要紧。一种客观中立的态度,才是对这生活最大的尊重。”

无人再争。安静的茶馆里,不知是谁低声嘟囔了一句:“啧,这茶,还真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