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周修了一辈子自行车,在我们这片儿是出了名的倔。他那间不足十平米的铺子,在日益繁华的街角显得格格不入,门口永远堆着擦得锃亮的旧零件,像一座沉默的、对抗时间的纪念碑。

街坊们都说,老周“不伏烧埋”。这个词儿太贴切了,意思是死不认输,不肯低头。儿子给他盘了个大门脸,让他顺带卖卖电动车,他吹胡子瞪眼地给拒了:“我这儿是修车的,不是卖车的!谁爱去谁去!”

他就有他那股子倔强坚持。现在谁还修车啊,都是坏了直接换新的。可老周不,他眼里没有“报废”俩字。一根车条断了,他能给你找出几乎一模一样的换上;车圈瓢了,他能眯着一只眼,用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,一下一下地给你较得笔直。那专注劲儿,不像在修车,倒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。

 《不伏烧埋的倔强坚持故事》

年轻人笑他傻,说他不懂变通,守着个破摊子穷倔强。老周听了,也不争辩,只是拿起手边的扳手,在车座上不轻不重地敲两下,那“铛铛”声,就是他最倔强的回应。

直到有一天,一个年轻人推来一辆几乎散架的二八大杠,哭丧着脸说这是他爷爷的遗物,跑遍了全城,车铺老板都摆手让他直接送废品站。他最后才找到这儿,几乎是最后的念想。

老周围着那堆“废铁”转了三圈,这儿摸摸,那儿敲敲,最后吐出一个字:“放。”

接下来一个星期,他那小铺子里的灯总是亮到深夜。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,像是在谱写一首孤独而执拗的夜曲。他给车架校直,给轴承换上新的滚珠,拿木槌一点点地敲平挡泥板,甚至自己动手电镀了几乎锈穿的车把。

车子修好的那天,简直像被施了魔法。它焕然一新,却依旧保留了岁月的灵魂。年轻人看到车的一瞬间,眼圈就红了,嘴里不住地道谢,问多少钱。

老周用棉纱擦着手,眼皮都没抬:“一百二。”

 《不伏烧埋的倔强坚持故事》(1)

“这……这怎么够?您费了这么大工夫!”年轻人惊愕道。

“工夫是工夫,零件是零件。”老周摆摆手,“我说够就够。”

年轻人千恩万谢地推着车走了,那清脆的铃声洒了一路。老周就站在门口,望着那一抹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街角,夕阳给他全身镀了层金边。

那一刻我忽然懂了。他那不伏烧埋的倔强,守的不是一个即将被淘汰的行业,而是一份手艺人的尊严,是一种“坏了就修”的郑重承诺。在这个什么都追求快、追求新的时代,总得有人慢下来,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倔强坚持,去守护一些即将消失的温度。他修的不是车,是人心深处那份舍不得的念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