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是我们小区的电工，今年该有六十了吧。每天清晨我推开窗，总能看见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，在配电箱前弓着腰，手里拿着个旧万用表，嘴里念念有词。
我们这片是老小区，线路比我的年龄都大。谁家突然停电了，空调跳闸了，楼道灯不亮了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张。他总说“马上到”，然后蹬着那辆哐当作响的旧自行车出现在门口，工具箱里永远备着各种型号的保险丝和胶布。
去年夏天特别热，偏偏赶上用电高峰，变压器烧了。整个小区像蒸笼一样，抱怨声此起彼伏。老张在四十度的高温里抢修了六个小时，工装能拧出水来。最后电路通的瞬间，他扶着电线杆慢慢坐下来，从工具包里掏出降压药默默咽下。这事还是后来居委会主任说漏嘴的——老张的心脏已经放了两个支架。
最让我触动的是今年除夕夜。我们家正吃着年夜饭，突然整个单元楼黑了。我试着给老张打电话，没想到他十分钟就赶到了，围巾都没系好，呵出的白气在路灯下团团散开。“年夜饭还等着呢，”他笑着说，“可不能耽误大家看春晚。”
后来才从门卫老李那儿听说，那天老张家人刚从外地回来团聚。而他接到电话时，饺子刚端上桌。我特意去道谢，他却摆摆手：“应该的，你们用上电了，我比吃饺子还香。”
现在小区要进行电网改造，要换智能电表了。听说老张主动报名去培训，戴着老花镜记笔记的样子比谁都认真。有人笑他：“都快退休了还学这些干啥？”他只是笑笑：“只要还在岗一天，就得让大伙儿用上放心电。”
昨天看见他在教新来的小伙子接线，耐心地演示怎么剥线头才不会伤到铜丝。夕阳照在他花白的鬓角上，那些细致的动作里，藏着三十年不敢告劳的付出。原来真正的奉献从来不需要锣鼓喧天，它就像老张工具箱里那卷磨破边的绝缘胶布，沉默地包裹着所有可能迸溅火花的缺口，让光明成为生活中最理所当然的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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