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雅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,数字从17:59跳向18:00,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窸窣的响动。有人开始收拾东西,拉上背包拉链,椅子轮子滚动着划过地面。她深吸一口气,手指悬在电脑关机键上,却迟迟没按下去。

这是她转正后的第三周,处境却愈发微妙。说新人吧,已过了试用期,工位上的绿植都养得挺精神;说老员工吧,连公司茶水间的咖啡机哪个按钮容易卡住都没搞明白。她卡在一种不间不界的尴尬境地里,像一只脚踩在船上,另一只脚踩在摇晃的码头上,两头都不踏实。

上周的部门会议成了这种尴尬的缩影。经理李靖让大家对新产品方案“畅所欲言”。几个老同事侃侃而谈,甚至争论起来。小雅心里有一套完整的想法,琢磨很久了。她看准一个间隙,清了清嗓子开口:“我觉得或许可以尝试从用户场景……”

 《不间不界的尴尬境地故事》

才说了一句,李靖就笑着打断:“很好,小雅终于融入我们了,新人就是有新视角。”他语气很和善,甚至带着鼓励,随即却自然地将话题引向另一位资深同事:“王哥,你刚才说的渠道问题再展开讲讲?”

那一刻,小雅感觉自己像被一种柔软的棉花墙轻轻弹了回来。她的话被听见了,却又被完全忽略了。肯定了你“新人”的身份,便顺手取走了你话语的分量。她讪讪地合上笔记本,后半程会议再没吭声。

这种不间不界的身份感也蔓延到日常。下午和同事一起去买咖啡,大家自然地点完单,聊着周末的聚餐计划。小雅拿出手机准备扫码,旁边的刘姐一把按住她:“哎,你别动了,这次我来。”小雅连忙说“不用不用”,刘姐已经付完了,笑着说:“你才刚毕业,那点工资留着买点好吃的。”

善意是实实在在的,却像一道透明的屏障,无声地告诉她:你还不属于我们需要平等付出的“自己人”。她被困在“照顾对象”和“并肩同事”的夹缝中,连争取买单的资格都没有。

最让她感到迷茫的,是工作的分配。紧急重要的核心项目永远轮不到她,美其名曰“怕你压力太大”;但边角碎料的杂活,也不会派给她,因为“让实习生做就行”。她处在一个活不多不少、责任不轻不重的模糊地带,想使劲都不知道拳头该往哪里挥。

她一度想找李靖谈谈,希望得到更明确的工作安排。但走到经理办公室门口,又犹豫了。该怎么说?说我觉得自己很尴尬?这听起来像抱怨,更像能力不足。她怕这番谈话之后,自己在那种“不间不界”的标签之外,又多了一个“想太多事儿的麻烦员工”的称号。

下班时间过了二十分钟,办公室几乎空了。小雅终于下定决心,按下了关机键。屏幕黑掉,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。她忽然觉得,也许每个职场人都经历过这种不上不下的过渡期,从一个身份迈向另一个身份,中间总得经过一段悬空的模糊地带。

她拿起包往外走,心里琢磨着,明天或许可以主动一点,不用再等一个“正式”的许可。经过前台时,夜班保安大叔正吃力地抱着一箱矿泉水想换到饮水机上。小雅自然地停下脚步。

“叔,我来帮您吧。”

她没等对方回应,就笑着接过了那箱水。很沉,但她稳稳地托住了底部,利落地换了上去。

“哎呀,谢谢谢谢!小姑娘你真热心肠!”大叔连连道谢。

“没事儿,顺手的事儿。”小雅笑了笑,心里那点悬空的感觉,忽然因为一箱水的重量,踏实了不少。

 《不间不界的尴尬境地故事》(1)

也许打破那种不间不界的尴尬境地,不需要什么隆重的仪式,只需要一次不管不顾的、主动的“顺手”。她推开公司的玻璃门,晚风迎面吹来,终于不再感到那么摇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