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知道吗,有些东西一旦拿起来,就再也放不下了。我有个朋友叫小周,以前挺开朗一个人,后来却栽在了一枚小小的核桃上。
是前年秋天的事。他在潘家园旧货市场溜达,偶然看到一个地摊上摆着对老核桃,核桃纹路深峻、包浆温润,红彤彤的透着光,一看就是被人悉心“盘”了多年的老物件。小周几乎是鬼使神差地蹲下身,拿起来就再没舍得放下。摊主是个精明的老头,眯着眼说:“这叫‘玲珑狮子头’,讲究个‘三冬两夏’才出彩,我看您是有缘人。”
就这一句话,小周彻底陷进去了。他花了大价钱把那对核桃请回家,从此像变了个人。以前周末还约我们出来喝两杯,现在谁也约不动他,所有空闲时间都耗在这对核桃上。他严格按照论坛里“文盘”的讲究,绝不让两颗核桃相互碰撞,说什么要“感受无声的交流”;他手微微出汗时是盘玩的最佳时机,要是手心太干,还得哈口暖气;他甚至专门买了把软毛刷,每天不厌其烦地刷着核桃深邃的纹路,说这叫“给核桃做美容”。

我们都笑他走火入魔了。他却一本正经:“你们不懂,这玩的是个心性,磨的是个脾气。”他那段时间的口头禅就是“核桃磨人,人磨核桃”,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把玩无厌的痴迷里。
变化是悄然发生的。他因为长时间低头专注于手上的方寸之物,颈椎先发出了抗议;接着是因为作息完全围着核桃转,朋友疏远了,和家人的交流也只剩下机械的应答。他眼里只有那对核桃的颜色是不是又红润了一分,包浆是不是更透亮了一些。这种对文玩核桃的沉迷后果,就是把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,变成了一台只会上油、盘刷的机器。
真正的转折点在一个深夜。他大概盘得太入神,手一滑,其中一颗核桃掉在地上,顺着地板滚进了空调检修口的缝隙里。他当时就慌了,整个人扑过去,徒手去拆那金属栅栏,手指被划出口子也浑然不觉。可缝隙太深,怎么也够不着。那个晚上,他没睡,开着手机手电筒,对着那片黑洞洞的缝隙照了一整夜,像丢了魂。
第二天他找来维修工,拆开整个风口,才把那颗核桃救出来。核桃完好无损,但他看着自己沾满灰尘和血渍的手,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家,好像突然被一盆冷水浇醒了。
他后来跟我们喝酒时说:“我当时看着那颗核桃,突然觉得可怕。它没变,还是那个死物。但我为了它,差点把自己活成了另一个模样。”那种对物件近乎偏执的把玩无厌,最终让他失去了更多真实生活的乐趣。
现在那对核桃还放在他家博古架最显眼的地方,颜色愈发红亮。小周偶尔还会拿下来摸摸,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形影不离、神魂颠倒了。他说:“东西再好,也是为人服务的,人不能反过来被东西给盘了。”
这话挺有道理。玩物本为寄情遣兴,但任何事一旦过了头,那种痴迷的后果,往往就是让我们忘了最初为什么而快乐。你说是不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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