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车站的老钟指向五点十分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。林舟把最后一个行李箱塞进车厢,转过身来,拍了拍手上的灰,冲我咧出一个他招牌式的、大大咧咧的笑。

“行了,就送到这吧。再送,你可要买票跟我去南边了。”

我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,想笑,没成功,只好捶了一下他的肩膀:“美得你。那边潮,记得常把被子拿出去晒晒,别跟在家似的,堆成一团。”

 《把臂徐去的离别场景的故事》

“知道啦,啰嗦。”他应着,眼神却飘向了远处正在缓缓进站的绿色列车。

就是这一刻了。我心里清楚。那些喧闹的人声、行李箱轮子碾过水泥地的咕噜声、广播里模糊的报站声,忽然都潮水般退去,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俩,和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、即将被列车带走的时光。

我们没再说话,只是极有默契地,同时抬起右臂,曲肘,手掌在空中轻轻对握了一下小臂。

这个古怪的姿势,源于我们十六岁那年。那时我们沉迷一部武侠小说,里面的豪侠们分别时从不拖泥带水,只是潇洒地“把臂徐去”,互道一声珍重。我俩觉得这酷毙了,远比说一百句“再见”要有分量,于是它就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,专用于那些重要的、需要一点勇气去面对的告别时刻。

比如高考后各奔东西,比如他第一次去遥远的城市工作,比如现在——他决定去千里之外的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,归期未定。

 《把臂徐去的离别场景的故事》(1)

我们的手臂一触即分,像武侠小说里高手过招后那试探性的轻轻一碰,所有的情谊与不舍,都在那一下短促的接触里交代完毕。没有拥抱的缠绵,没有握手的客套,这是我们独有的、属于男人之间的沉默的浪漫。

他收回手,插进裤兜,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那笑容收敛了,只剩下一种沉稳的郑重:“走了。”
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。

他转身,大步跨上车门的踏板,一次都没有回头。我知道,不是不想,而是不能。有些情绪,看一眼就会决堤。

列车呜咽一声,缓缓开动。我站在原地,看着那一节节绿色的车厢划过我的视野,越来越快,最终消失在夕阳尽头,变成天地交界处一个模糊的小黑点。

我放下不知何时又抬起的手臂,小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一下轻触的温度。

站台上的人群早已散去,空阔而寂寥。我心里没有想象中那么巨大的失落,反而被一种沉静的暖意填满。把臂徐去,看似轻易洒脱,实则重若千钧。它意味着我知道你一定要走,你也知道我绝不会挽留,但我们彼此都确信,情谊长存,江湖再见。

这或许就是告别最好的姿态:不必追,不必问,只是珍重。然后,把那份沉淀的情感,带入下一个春暖花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