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家楼下，总能看到一道独特的风景：一位满头银发如雪的老人，推着一辆婴儿车，车里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，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他俩才懂的话。
我们都叫他老白。老白今年七十整，孙女芽芽刚满两岁。
老白的白发并非年迈的象征，而是家族遗传，三十多岁便已两鬓斑白。配上他那张皱纹不算太多的脸，反而有种奇特的年轻感。芽芽呢，则是一头天然微卷的棕红发，阳光下一照，像顶了个小光环。这一老一少，白发红颜，组合在一起，回头率百分之两百。
起初，大家都以为这又是哪个辛苦带孙的爷爷，熟悉之后才知道，老白是芽芽的“全职保姆”，而这份工作，是他主动“争取”来的。
老白的儿子事业忙，儿媳是医生，两人都抽不出身。原本商量着请个育儿嫂，老白却二话不说，收拾个小包裹就“赖”到了儿子家。“外人带，我不放心。我这把老骨头，还能派上用场。”他指着自己一头白发开玩笑：“你看，我连头发都提前为这份工作染好了，高级灰，不收费。”
于是，老白的别样人生就此开启。
他的老年生活没有钓鱼、下棋、晒太阳，而是研究各月龄辅食、区分不同牌子的尿不湿、学会辨认十几种婴儿哭闹的原因。他的手机里，不再是棋友们的约战电话，而是满了芽芽各种表情包的照片和视频。他的朋友圈，也从转载各种养生文章，变成了芽芽的成长日报。
“今日芽芽成功解锁南瓜糊，吃得满脸都是，战绩斐然！” “芽芽第一次叫‘爷爷’，发音不准，像‘呀呀’，但足以慰平生！” “带芽宝公园半日游，被三个小朋友误认为是她曾祖父，本人郑重声明：我只是头发先老了而已！”
但带娃并非全是诗和远方。也有筋疲力尽的时候，尤其是芽牙学语、蹒跚学步的阶段，老白常常累得腰酸背痛。有一次，芽芽半夜高烧，儿子儿媳都在加班，老白一个人抱着她去医院，挂号、缴费、拿药，楼上楼下地跑，那一头白发在医院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显眼。护士都忍不住说：“老爷子，您慢点，注意身体。”他摆摆手，气息微喘却眼神坚定：“没事，咱这身体，硬朗着呢，还得看着咱家小红颜长大呢。”
他用自己的白发人生，稳稳托起了芽芽的红颜初绽。
他教芽芽认字卡片，也会给她念自己年轻时写的诗；他带芽芽看动画片，也会给她听古典乐，美其名曰“艺术要从娃娃抓起”；他喂芽芽吃健康的果蔬泥，也会偷偷让她舔一下冰淇淋尖尖，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狡黠地对她笑：“这是咱俩的小秘密。”
有人不解，问他：“老白，这么辛苦图啥？这个年纪不该享清福吗？”
老白一边小心地给芽芽系好围兜，一边乐呵呵地说：“这怎么不是享福？你们享的是清闲福，我享的是天伦福。看着一个小生命在你手里一天天长大，这种成就感，比什么都强。我的白发，配她的红颜，正好。”
夕阳西下，他又推着婴儿车出来了。芽芽挥舞着小手，嘴里含糊地喊着最新的学习成果：“爷…爷…白！” 老白笑着点头，俯身用额头顶了顶孙女的小脑袋，满眼温柔：“对，爷爷白，芽芽红。”
一白一红，相映成趣，构成了这人间最动人、最别样的风景。所谓天伦之乐，大概就是这个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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