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半的城隍庙街，香火早已冷透。风穿过牌坊，呜咽声像是谁的旧哭腔。我攥着那台老式摄像机，镜头在黑暗里泛着幽绿——这是爷爷留下的“业障”，他说过，能照见人眼不见之物。
今晚，我便要验证一个传说：百鬼夜行时，以镜摄魂，可辨其位次高下。
子时三更，铜铃自响。长街尽头雾气翻涌，影影绰绰开始显现。最先来的，是提着头的无首鬼，脖颈断口处蠕动着黑气；随后是撑着破伞的雨女，每走一步，脚下就积起一滩浊水。它们互相推搡，发出窸窣低语，像是在争夺前行的位置。
我将镜头推近，手心沁出冷汗。这些游离于人世的精怪，竟也暗自较量着彼此的阴怨之力。可它们似乎都对更深处的黑暗有所忌惮，自动避让出一条路。
来了。
一道瘦长扭曲的影子，缓缓从雾中剥离。它没有五官，整个身体就像一袭被拉长的人形墨迹，所经之处，连其他邪祟都静默俯首。是影女！记载中少有的凶煞，由极致妒恨所化。它停在一个仍不知死活、咯咯尖笑的山童面前，影子般的“手臂”轻轻拂过，那山童便如烟消散。
百鬼众魅的较量，从不张扬，却顷刻决生死。
它猛地转向我的方向，那没有面孔的脸，似乎正“看”着镜头的绿光。一股冰寒彻骨的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。我猛然想起爷爷笔记的最后一页：“影女辨光而噬，尤恨镜鉴其形。”
跑！
我转身欲逃，却瞥见摄像机屏幕里，影女的身形正不断扭曲拉长，仿佛要突破镜头的束缚。而更深处，一双更古老、更沉寂的眼睛，在黑暗中缓缓睁开……这场灵异较量，我竟成了意外的搅局者。
我抛下相机，没入深巷。身后，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、纸帛撕裂般的轻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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