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巷深处的茶室里，老陈捻着茶杯，眼睛眯成一条缝。“人这一辈子啊，总以为自己在算计，其实都是被命运算计。”他慢悠悠地说。
我认识老陈十五年，从未见过他慌张。作为这座城市最贵的商业顾问，他的每个决策都价值连城。去年那场著名的收购战，他帮客户用三个月时间布了个局，最后以对手出价的一半拿下了目标公司。别人说他神通广大，他却笑着说：“哪有什么神通，不过是多看几步棋。”
老陈的办公桌上永远摆着围棋盘。他说下棋教会他最重要的不是进攻，而是做局。“普通人看一步，聪明人看三步，真正的高手看的是整个棋局的势。”
三月初，城东有块地皮拍卖，七家开发商眼红已久。老陈接了这个案子，却反常地沉默了整整一周。第八天清晨，他让助理给所有参与竞标的企业都寄去了一份匿名分析报告。
报告内容我现在都不能全部透露，但核心只有一点：那块地的地下管线情况比公开资料显示的复杂三倍，开发成本要增加百分之四十。
诡异的是，竞标当天，现场冷清得吓人。只有两家企业象征性举了几次牌，最后那块地以起拍价成交，得主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。
三个月后，地铁延长线规划公布，恰好经过那块地。当初那些放弃竞标的大公司捶胸顿足，而那小公司的老板在接受采访时，笑着说：“我们就是运气好。”
直到上周和老陈喝酒，他才微醺着透露：“那小公司是我客户的白手套。”我惊得酒杯差点掉地上。“那份匿名报告……”
“半真半假。”老陈抿了口酒，“管线问题确实存在，但没报告中说的那么严重。我算准了大公司看到报告后会找专家验证，而专家只会确认问题的存在，不敢断然否定报告中的数据。”
他转动着酒杯：“人总是相信自己推导出的结论。我给他们提供了推导的基础，他们自己得出了我想要的结论。”
这就是老陈的厉害之处。他的算计从来不是简单的欺骗，而是给人提供经过精心筛选的信息，让对方自己走进预设的陷阱。他称之为“引导性推理”。
最绝的是后来。地铁规划公布后，老陈让客户主动联系之前竞标失败的某家大公司，提议合作开发。“现在他们不仅不记恨我们，还感激我们给了他们参与的机会，并且承担大部分开发资金。”
老陈说这才是算计的最高境界——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赢了。“好的算计不是零和游戏，而是让每个参与者都得到想要的东西，只是我们恰好拿得多了点。”
临走时，老陈送我一句话：“记住，最复杂的算计往往看起来最简单。就像最好的猎人，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。”
茶凉了，老陈的故事也讲完了。我走出茶室，阳光刺眼，忽然觉得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，每个人都在演着自己精心设计的剧本，只是有人角色简单，有人戴着多层面具。
想想也是，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运气，不过是有人在不经意间，为你算尽了千方百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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