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雅和阿哲在一起三年了，身边的朋友都说他们是“连体婴”。不是黏糊，是小雅太“好说话”了。
阿哲说周末想去新开的网红餐厅打卡，排队两小时起，小雅明明膝盖不舒服，却点头说“好呀听说那家菠萝包很棒”。阿哲心血来潮想自驾去山里看流星雨，小雅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加班日程，犹豫了三秒还是说“行，我调个休”。就连阿哲自作主张给她买下那条她只是多看了一眼、但风格完全不适合她的亮片连衣裙时，她也只是笑着接过，说“你眼光真好”。
她像一杯永远温顺的温水，熨帖着阿哲所有的念头。阿哲也习惯了这份“好”，他觉得这是爱，是默契，是天作之合。
直到那次朋友聚会。
大家聊得正嗨，阿哲顺手把自己的空杯子推到小雅面前，很自然地说：“宝贝，帮我再拿杯冰美式，还是老规矩，多加一份浓缩不要糖。”
小雅刚要起身，坐在对面的闺蜜薇薇忽然皱了眉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阿哲说：“喂，你自己没长腿啊？她是你女朋友，又不是你保姆。”
空气瞬间凝固了几秒。阿哲有点窘，打着哈哈：“我们这叫默契，你不懂。” 小雅赶忙圆场：“没事没事，我正好也想去拿杯喝的。”
她端着两杯咖啡回来时，话题已经转了。但小雅心里那根一直被压得死死的弦，却被薇薇那句话猛地拨动了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回响。
夜里回到家，阿哲洗漱完，像往常一样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在洗衣篓旁边，随口说：“宝贝，明天帮我把这几件手洗一下哈，机洗容易皱。”
若是平时，小雅会默默地收拾好。但那一刻，白天薇薇那句话、那杯冰美式、那件从来没穿出去的亮片裙、那双在山顶被冷风吹得生疼的膝盖……所有被她“百依百随”压下去的委屈，猛地冲到了喉咙口。
她没有动。
阿哲没听到回应，从手机里抬起头，疑惑地看她：“嗯？听见了吗？”
小雅转过身，很轻很慢，但异常清晰地说：“我听见了。但是，我不想洗。”
阿哲愣住了，像是没听懂：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你的衣服，你自己洗。或者，放进洗衣机里。”小雅的声音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抖，但眼神却是一种阿哲从未见过的平静和坚定，“以后，你的事情，你可以自己做的，都你自己来做。我不想再帮你做了。”
阿哲彻底懵了，他第一反应是玩笑：“怎么了？今天薇薇那话你往心里去了？咱俩不是一直这样吗？”
“一直这样，就是对的吗？”小雅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问，“阿哲，这三年里，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一个‘不’字？”
阿哲张了张嘴，想反驳，却惊恐地发现，他竟找不到一个例子。一次都没有。她就像一片无限包容的海绵，吸收了他所有或合理或任性的要求，从未反弹。
小雅看着他那副愕然又无措的样子，心里忽然酸涩得厉害。她不是在生气，她只是……累了。
“我不是在跟你吵架，”她语气软了下来，却依旧坚持，“我只是想告诉你，我一直说‘好’，不是因为我没有自己的想法，也不是因为你的每个要求都那么合理。是因为我在乎你，在乎这段感情，所以我愿意迁就，愿意妥协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继续说：“但我发现我错了。我一味的顺从，并没有让我们变得更好，只是让你习惯了‘理所当然’。阿哲，一段健康的关系，不应该是一个人的百依百随，而是两个人的互相体谅。你……能明白吗？”
阿哲沉默了。他看着小雅，第一次那么仔细地、真正地去审视这个他以为熟悉到骨子里的恋人。他看到她眼底的疲惫，看到她强装的镇定，也看到了那份被长久压抑后的脆弱和渴望。
他忽然明白，那片他赖以生存的海洋，并非真的没有波澜，她只是为他，独自吞下了所有风浪。
他良久没有说话，然后，默默地走过去，没有抱她，也没有道歉，只是弯下腰，自己捡起了那几件扔在地上的衣服，一件件，认真地叠好。
空气里很安静，却有一种东西，在无声地破碎，然后又缓慢地、艰难地开始重组。
那一刻他才知道，爱不是一座完美的石膏像，永远微笑，永远称心如意。爱是两个人不断碰撞又彼此打磨，最终才能严丝合缝地并肩站在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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