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李头蹲在院门口,盯着那棵歪脖子枣树,眉心拧成了疙瘩。

去年开春,他听村头张技术员的话,给这棵老树来了个“重剪”,说是能焕发青春,多结果子。张技术员嘴里蹦着“营养重组”、“光合效率”这些词儿,老李头半懂不懂,但看着对方眼镜片后那笃定的光,便信了,手起枝落。结果呢?去年秋里稀稀拉拉几个果,涩得入不了口。

今年他学乖了,自己翻了几本发黄的果树栽培书,又觉得修剪还是必须,但得讲“方法”。他琢磨了好几个晚上,拿着剪刀的手举起又放下。剪重了,怕又伤了树的元气;剪轻了,又怕不起作用。他卡在了一种极其难受的状态——知道要剪,却又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剪。那本旧书上模糊的插图和语焉不详的文字,非但没指明路,反而把他推向了更深的犹豫。

 《半懂不懂的认知困境的故事》

就像他对他那个在城里搞直播的儿子。他知道现在年轻人都兴这个,能挣钱,但具体那算法怎么推流,怎么吸引粉丝,他完全摸不着门道。想劝儿子稳当点,话到嘴边又咽回去,怕自己这老眼光误了孩子的“风口”。支持也不是,拦着也不是,心就那么一直悬着,落不到实处。

他蹲得腿麻,站起身,围着那棵沉默的枣树转圈。树枝光秃秃地伸向灰白的天,每一条枝杈都像是一个问号,嘲笑着他的进退维谷。他不再是那个完全不懂、可以全盘信任别人的门外汉,但也绝非真正懂了门道、能果断下手的行家里手。恰恰是这“半懂不懂”,最是磨人。它抽走了“盲目相信”的轻松,却又没赋予“洞察本质”的从容,留下的全是自我怀疑和反复掂量。

最后,他几乎是带着点赌气的意味,抄起剪刀,对着一条他认为绝对多余徒耗养分的枝条下了狠劲。咔嚓一声,清脆利落。

 《半懂不懂的认知困境的故事》(1)

枝子落在地上,断口新鲜。

他心里先是蓦地一空,随即,那纠缠不清的混沌情绪,仿佛也随着这一剪子,暂时有了一个决断的出口。他长吁一口气,甭管明年结果是丰是歉,至少此刻,他做出了一个选择。

那半懂不懂的困境,似乎就得用那一点不管不顾的行动力来破开。虽然,谁也不知道这一剪子,是对,还是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