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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寒中人的寒冷考验
李默觉得，今年的冬天，是钻到骨头缝里的那种冷。不是北风呼啸、大雪纷飞的那种张扬的酷寒，而是一种悄无声息的、阴湿的、能慢慢把人从里到外都冻透的“薄寒”。
他是市图书馆的老管理员，一辈子和旧书打交道，身上也染了一股子陈旧纸张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。图书馆是老建筑，冬天供暖总是不足，高大的空间里，热气儿永远浮在上面，人坐在底下，只能靠一台老旧的取暖器苟延残喘。那取暖器嗡嗡作响，发出的那点橘红色的光，像风中的烛火，似乎随时都会熄灭，只能烤热面前巴掌大的一块地方，后背依旧是一片冰凉。
这种冷，不剧烈，却无孔不入。它顺着裤腿慢慢爬上来，缠绕在腰间，像一条冰冷的蛇。时间久了，膝盖便隐隐作痛，那是年轻时不注意落下的毛病，如今成了身体里最精准的“天气预报”。
这天下午，天色阴沉得像一块脏了的抹布。图书馆里几乎没什么人，寂静中，只有暖气管道里偶尔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流水声，更衬得周遭清冷。李默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，正准备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口热水，眼睛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单薄的身影。
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，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，瘦得像是能被一阵风吹跑。他显然来了很久，鼻子冻得通红，时不时把手指凑到嘴边哈气，然后飞快地缩回袖子里，继续低头写着什么。他坐的位置，正好是暖气辐射不到的“寒冰位”。
李默看着，心里那点关于自身寒冷的小哀怨，忽然就散了。他无声地叹了口气，站起身。取暖器的电线有些老化，他拖拽的时候格外小心，生怕这点唯一的热源也断了。嗡嗡的噪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少年被声响惊动，抬起头，眼睛里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。
李默没说话，只是把那只散发着微弱热量的取暖器，轻轻推到他脚边。那点橘光，勉强能照亮他破旧的帆布鞋鞋尖。
“这里……暖和点。”李默的声音有些沙哑，说完便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，留下身后那一小团逐渐弥散开的热意。
少年愣了一下，看着脚边那团小小的光晕，又抬头看看那个佝偻着背走开的陌生管理员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什么也没说。只是过了一会儿，他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。
李默坐回自己的椅子，感觉后背好像更冷了一些。但他看着那少年伏案学习的背影，看着那台取暖器在他周围撑开的一小圈微弱却坚定的“结界”，心里头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暖流。
这该死的薄寒，确实能侵入肌骨，考验着人的耐性。但它似乎永远冻不透一些别的东西。比如，一个陌生人不发一言的善意。
窗外的天色更暗了，但那一点橘光，却仿佛比来时更亮了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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