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，窗外的雨一直没停，淅淅沥沥敲在玻璃上，像是为这场聚会提前敲起了退堂鼓。
李维特意租了个带院子的老洋房办派对，本来是想搞个复古主题夜，大家穿得人模人样，喝点小酒，追忆一下似水年华。刚开始确实挺像那么回事，音响里放着十年前流行的歌，李维还翻出大学时代的照片投在墙上，一群人嘻嘻哈哈，互相嘲笑彼此当年的杀马特造型。
问题出在酒过三巡之后。
不知道谁先提起现在各自混得怎么样这个话题，就像在满是汽油的地板上划了根火柴。
张涛刚刚升了部门总监，说话间不免带了几分得意，拍着林浩的肩膀说：“当年就数你小子最牛，现在怎么样？听说最近又换工作了？”
林浩的公司上个月刚裁员，他侥幸留下，但薪资降了三分之一。他灌了口啤酒，没吭声。
偏偏张涛没眼色，又补了句：“要不来我们公司试试？不过我们现在门槛高，起码要985硕士了。”
这话像根针，扎破了原本就薄弱的表面和气。林浩把酒杯往桌上一顿：“是啊，比不上你张总，我们这种普通院校出来的，也就配给你们打工。”
李维赶紧打圆场：“哎哎，说什么呢，今天就是聚聚，不谈工作。”
但火已经烧起来了。王楠突然冷笑一声：“李维你就别和稀泥了。张涛，你当年抄我论文的事儿还没跟你算账呢，现在人模人样地当总监了？”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这是十年前的旧账，没想到王楠还记着。
张涛的脸一下子涨红了：“王楠你胡说什么！那是我借鉴！”
“借鉴？连致谢词都一字不差地借鉴？”王楠的声音尖了起来。
雨声越来越大，敲打得人心烦意乱。
角落里，陈倩突然站起来：“行了，我看这聚会也没必要继续了。”
她丈夫赵明赶紧拉她，却被她甩开：“拉什么拉？你看看这些人，有一个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吗？李维，你特意选今天，不就是因为租场子打折吗？”
李维张了张嘴，没说出话。他的沉默证实了一切。
空气凝固了。雨声填补着沉默，每一滴都砸在人心上。
谁能想到呢？十年前睡上下铺的兄弟，一起泡图书馆的姐妹，如今坐在一起，却像陌生人一样互相伤害。那些藏在光阴里的芥蒂，没有被时间化解，反而发酵成酸涩的酒，在这个雨夜泼了每个人一身。
最后不知是谁先起身离开，一个接一个，没有告别，没有回头。院子里只剩下李维一个人，站在狼藉的杯盘间，雨打湿了他的衬衫。音响不知何时跳到了下一首，一个沙哑的男声唱着：“我们都不善表达，心里却藏着真话……”
他笑了笑，关掉了音乐。雨终于小了，滴滴答答，像是聚会的余音，不肯散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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