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这家医院待了快十年了,值过的夜班数都数不清,自认是个胆子不小的人。可那天晚上的事儿,到现在想起来,后脖颈还嗖嗖冒凉气。
不是血库,不是停尸房,是七楼那个最普通的内科病房。
那段时间,七楼13床一直住着个老太太,姓王,食道癌晚期,很瘦,话不多,总是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。家里人不常来,只有一个护工阿姨偶尔照看。我们都知道,她时日无多了。
那天我值大夜,凌晨两点多,巡完房正准备回护士站喝口水,隐约就听见一阵“嘎吱……嘎吱……”的声响,像是谁在缓慢地、一下下地磨着什么东西。声音很轻,但在落针可闻的走廊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我循着声过去,越走心里越毛,那声音最终停在了13床的病房门口。
病房门关着,门上的小窗透出里面微弱的地脚灯光。而那个声音,就来自门把手。
我屏住呼吸,凑近看。

只见王老太太那个很少露面的儿子,正背对着门口,站在门内。他一只手握着里面的门把手,另一只手……正用一块暗红色的东西,一下,一下,慢慢地涂抹着门把手外侧,也就是我面前的这一面。
“嘎吱……嘎吱……”
那根本不是涂料,那黏腻的质感,那在微弱光线下泛着的暗沉光泽……分明是血!
我吓得差点叫出声,猛地后退一步,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壁。他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对门外的我毫无察觉,只是机械地、专注地涂抹着,直到那金属门把手被彻底染成一种诡异的、不均匀的暗红色。
他涂完了,愣愣地站了一会儿,然后像个幽灵一样,悄无声息地退回到病床边的阴影里,坐下,一动不动。
我心脏怦怦狂跳,手脚冰凉。强压下恐惧,我第一反应是冲进去制止他,问他到底在干什么。可我的手碰到那冰凉黏腻的门把手时,胃里一阵翻腾,巨大的恶心感让我缩回了手。
那上面……到底是什么血?
我跌跌撞撞地跑回护士站,声音发颤地给保卫科打了电话。等我和两个保安大哥硬着头皮返回13床门口时,却发现门把手干干净净,锃亮如新,哪有什么红色印记?
我们疑惑地推门进去,病房里只有王老太太微弱的呼吸声,和躺在陪护椅上似乎睡得正熟的儿子。他被我们吵醒,一脸茫然和不满,问我们大半夜要干什么。他的手上、衣服上,干干净净,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。
那一刻,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熬夜产生了幻觉。保安大哥用那种“你们护士就是容易自己吓自己”的眼神看了看我,走了。
我哑口无言,只能道歉。
但那种黏腻的触感和诡异的“嘎吱”声,实在太真实了。
第二天早上交接班,我心神不宁,特意去打听13床的情况。白班的护士叹了口气,说:“王老太太啊,凌晨四点多走的,很平静。”
她接着随口说了一句:“说起来也怪,早上她儿子打水给她擦身,发现老太太右手食指指腹有个很小很小的伤口,像是被什么锐器扎了一下,还渗了点血丝出来。估计是不小心划到的吧。”
我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,从头凉到脚。
我突然明白了。民间老话里,至亲之人的血,有时候会被用来做一些难以言说的事……比如,替身,比如,引路。
他或许是想用母亲的血,在那扇阴阳交界的大门上,为她做一个记号,怕她找不到回来的路?或是怕其他什么东西,把她带走?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,从那以后,每次夜里经过七楼那个空出来的13床病房,我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那光洁的门把手。
然后快步走开。
发表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