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的,请看故事:


夜班,永远是医院里最漫长的时光。尤其是病理科,当整栋住院大楼都渐渐沉寂下去,这里的安静却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冰冷。福尔马林的味道固执地弥漫在空气里,像是某种无形的幽灵,盘踞不散。

我叫李哲,刚来这所三甲医院病理科轮转不到一个月。带我的老师姓刘,是个经验丰富却沉默寡言的老技师,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待那些承载着生命最终答案的组织标本时,有种近乎虔诚的严谨,或者说,是某种敬畏。

今晚,刘老师被一个紧急会诊电话叫走了,临走前他再三叮嘱我,把剩下的几个小标本处理完就可以休息,千万千万不要去动冷藏库最里面那个贴着红色标签的盒子。

“那几个是疑难切片,已经反复会诊过好几次了,情况……有些特殊,等我明天回来处理。”他的语气很严肃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忌惮?

我嘴上应着好,心里却不以为然。能有什么特殊的?无非是些细胞形态不典型,诊断拿不准的病例罢了。在医学院,比这更诡异的病理图片我也见得多了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凌晨两点,我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活儿。空荡荡的科室里,只有切片机偶尔发出的轻微电机声和冰箱制冷机的低鸣。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心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。

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巨大的不锈钢冷藏库。红色标签……特殊……

鬼使神差地,我走了过去。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冻得我一哆嗦。门开了,一股更凛冽的寒气涌出,白雾缭绕中,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放在最顶层角落的盒子,鲜红的标签纸像一道血痕,异常刺眼。

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关上门,但我的手却不受控制地伸了进去。盒子很轻,我把它拿到取材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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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开盒盖,里面是几块用透明袋密封好的组织块,浸泡在固定液里,颜色暗红,看不出什么特别。旁边,安静地躺着一把切片刀。不是我们平时用的那种,这把刀更窄,更薄,刀锋在无影灯下透着一股子极致的、令人心悸的寒光,仿佛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最精准地切割开生命的奥秘,冷酷到不近人情。

我戴上手套,捏起刀柄,冰冷的触感透过乳胶传来。我下意识地想用它在旁边的废蜡块上试一下锋利度——这是我们习惯性的动作。

就在刀锋即将触碰到蜡块的那一刹那,科室里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,发出电流过载的“滋滋”声。

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
灯光稳定下来,却似乎比刚才更加惨白。我深吸一口气,暗笑自己吓自己。定了定神,我再次准备落刀。

突然!

我的手腕被一只冰冷、僵硬的手死死攥住了!

那绝不是活人的手,没有一丝温度,力度却大得惊人,像铁钳一样箍得我骨头生疼。

我惊骇万分地扭头,身边空无一人!

但那只无形的手确实存在,冰冷的感觉正透过手套渗入我的皮肤。我甚至能感觉到那“手指”干枯坚硬的轮廓。

与此同时,一个极其微弱,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贴着我耳廓响起,带着冰冷的、摩擦般的质感:

“……不是……这个……”

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,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,猛地甩手挣扎!

“哐当——”

切片刀脱手飞出,掉在不锈钢操作台上,发出刺耳的撞击声,那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。

手腕上的冰冷触感瞬间消失了。

我瘫软在地,背靠着冰冷的仪器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,几乎要跳出来。

四周死寂,只有那把我视若寻常工具的切片刀,静静地躺在台面上,继续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,那光芒,冰冷、锐利、深不见底,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,又仿佛早已洞悉一切。

我再也不敢多看那盒子一眼,连滚爬爬地逃出科室,直到冲进值班室锁上门,背抵着门板,那股子蚀骨的寒意依旧缠绕在手腕上,久久不散。

第二天,刘老师回来了。他看到我苍白失魂的样子,又看了看那重新盖好、放回原处的红色标签盒子,以及台面上那把被擦得干干净净、归位放好的切片刀,什么都没问。

他只是沉默地点了根烟,很久才沙哑地说了一句:“有些东西,切开了,就合不上了。不单单是组织……还有别的。在这地方待久了,你得学会尊重一些……规矩。”

从那以后,我每次进入病理科,尤其是深夜独自面对那些承载着未知答案的组织和标本时,总会感到一股莫名的注视。而每次看到切片刀闪过的寒光,我都会想起那只冰冷的手,和那个贴着耳廓的、摩擦般的声音。

我再也无法将它们仅仅视为没有生命的工具。在那冰冷的金属光芒深处,谁又知道,是否也冻结着某些无法言说、却拼命想传达什么的……碎片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