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我值夜班,凌晨两点多的时候,急诊送来了一个车祸的。人已经没了,直接送去了地下一层的morgue。我是老张,在这家医院干了快十五年的保安,地下一层那地方,别人怵,我早习惯了。

和平常一样,我推着运尸床,刷了卡,那扇厚重的金属门“嘀”一声滑开,里面那股子冷气混着消毒水的味儿就扑了出来,冷得人一激灵。里面灯没全开,只有走廊和停尸柜操作台那边亮着,惨白惨白的,一排排不锈钢的柜门泛着冷光。

流程我闭着眼都能做。核对标签,找到空位,拉出屉板,把人送进去,再推进去,“哐当”一声锁死。完事我习惯性地拍了拍柜门,算是跟老伙计道个别,转身就往外走。

就在我走到门口,那只脚刚迈出去一半的时候,身后猛地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脆响!

极其响,在那死静的地方跟炸了一下似的。

我浑身汗毛“唰”地就立起来了。这声音太熟了,是那太平间大门电子锁落锁的声音!可这鬼地方,除了我,连个喘气的都没有,谁锁的门?

我猛地回头,那扇厚重的门严丝合缝地关着,门上方那个小小的绿色通行指示灯,“啪”地一下,熄了,变成了红色的小锁标志。

真他妈邪门了!我心里骂了一句,赶紧去摸口袋里的门禁卡。一摸,心里顿时咯噔一下——卡没了。

我冷汗当时就下来了。把所有口袋翻了个底朝天,没有。肯定是刚才拍柜门的时候掉出来了。完蛋,我被锁里面了,跟这一屋子的“老伙计”一起。

手机在这里根本没信号。按墙上的紧急呼叫按钮,按了半天,屁反应没有,估计是线路老化了,平时也没人检查。我使劲拍打着金属门,吼了两嗓子,声音闷闷地撞在墙壁上,又弹回来,外面根本不可能听见。地下一层,僻静得鬼都嫌冷清。

我靠墙根坐下,告诉自己别自己吓自己,就是倒霉催的,等天亮换班的人来了就能出去。可这地方,真不是人待的。冷气“嘶嘶”地响,跟有人在你脖子后面吹气一样。头顶的灯管偶尔还嗡嗡地闪两下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可能十几分钟,可能半小时,我有点迷糊了。忽然,又是一声“咔哒”。

非常清晰。

但不是来自大门。

是从那一排排停尸柜深处传来的。

我猛地睁开眼,心脏咚咚撞胸口。我竖起耳朵,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冻住了。死一样的寂静里,那“嘶嘶”的冷气声都显得格外刺耳。

然后……

“滋啦——”

是一种金属摩擦的涩响。慢悠悠的,听着让人牙酸。

我头皮瞬间就麻炸了!这声音我他妈更熟了!这是停尸柜的屉板被拉出来的声音!

谁拉的?!

这里面只有我一个是活的!

我僵在原地,一动不敢动,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,那片灯光有点暗的角落。

“滋啦……”声音又响了一下,拖着长音,像是某个屉板被完全拉了出来。

紧接着,死一样的寂静里,传来另一种声音。

啪嗒…啪嗒…啪嗒…

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,一下,一下,滴落在光溜溜的水泥地上。节奏很慢,但特别清晰。

我整个人都木了,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比这太平间的冷气还厉害。我死死攥着拳头,指甲掐进手心,连呼吸都忘了。

那“啪嗒”声停了。

然后,我清晰地听到,一个拖沓的、沉重的脚步声,从那个角落响起,一步一步,极其缓慢地,朝着我这边走过来……

我再也撑不住了,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,发疯似的用拳头砸门,用脚踹,声嘶力竭地吼叫:“开门!开门啊!!有没有人!操他妈的开门!!”

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时候,大门上的电子锁“嘀”地响了一声,绿灯亮了。

门“嗡”地一下滑开,外面走廊的光照了进来,刺得我眼睛疼。来接早班的同事站在门口,一脸诧异和惊恐地看着我:“老张?你……你怎么锁里面了?脸白得跟鬼似的。”

我几乎是瘫软地爬了出去,大口喘着气,浑身都在抖,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
同事扶住我,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那扇已经恢复正常的大门:“奇了怪了,这门禁系统不是刚全部换新的吗?怎么会自动反锁……”

他后面的话我没听清。

我只记得,在我连滚带爬逃出来,大门即将完全关上的那一瞬间,我下意识地回头,最后瞥了一眼那阴冷死寂的空间。

恍惚间,好像看到靠近墙角的地面上,有一小滩尚未凝结的、暗红色的水渍,旁边,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、带着水痕的脚印。

随机图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