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发誓,如果早知道那家医院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传闻,我死也不会因为贪图那点报销比例就把我妈往那儿送。

我妈是膝盖旧疾,做个简单的关节镜小手术。手术挺顺利,就是术后得坐一阵子轮椅。病房在五楼,老旧是老了点,但看起来还算干净。直到那天下午,我推着她去做最后一次复查。

等电梯的时候,旁边一个护工推着空轮椅风风火火地过去,轮子咣当一下撞在我妈坐的轮椅侧边,劲儿挺大。我妈“哎哟”一声,我赶紧低头问:“妈,撞疼了没?”

她摇摇头,我却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被撞的地方,是轮椅底下收起来的脚踏板。手指蹭过去,感觉有点黏腻,像是沾到了什么糖浆或者脏东西。我缩回手一看,指尖上赫然是一抹已经半凝固的、暗红发黑的血迹!

我头皮瞬间就炸了。“这什么啊!”我低呼一声,立刻从包里掏出湿纸巾,使劲擦自己的手指,然后又蹲下去,想擦掉那块血迹。

奇怪的是,那血迹就像渗进了金属的缝隙里,表面擦掉后,那些细小的接缝和转轴里依然透着诡异的暗红色。我皱着眉头,用手指甲去抠那脚踏板连接处的缝隙。

就在我全神贯注和那点污渍较劲的时候,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我抠弄的那块脚踏板,突然自己往下松动,缓缓垂落了下来——大概是刚才被撞,卡扣松了。

它垂下来的瞬间,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的味道猛地窜了上来。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,我看见那根用来伸缩固定脚踏板的金属杆子上,靠近根部的地方,密密麻麻地、深深地缠着几圈黑色的长发,发丝死死地勒进了金属缝隙里,甚至有些头发丝还连带着一些干涸的、黑红色的组织碎屑,紧紧地缠绕在一起,仿佛曾经有什么东西被剧烈地拖拽、撕扯过……

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猛地缩回手,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“怎么了?什么东西掉了?”我妈担心地回过头问。

“没……没什么,脚踏板松了。”我声音有点发颤,强装镇定地站起来,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看见那恐怖的景象。我立刻推着轮椅远离了那部迟迟不来的电梯,心脏砰砰狂跳。

回到病房,我脑子里全是那缠满头发和污渍的金属杆。我找了个借口跑到护士站,装作不经意地问一个看起来面善的老护士:“阿姨,咱们这医院的轮椅……平时消毒都挺勤的吧?”

老护士正写着记录,头也没抬:“勤啊,天天都擦。”

“哦……那,有没有什么……比如之前有没有出过什么意外,比如……”我斟酌着用词,“比如有病人的头发或者哪里被卷进轮椅里之类的?”

老护士写字的笔顿住了。她终于抬起头,推了推老花镜,上下打量了我一下,眼神有点奇怪,压低了声音:“你问这个干嘛?看见什么了?”

她的反应让我心里咯噔一下。“没,就……随便问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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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护士叹了口气,声音更低了,几乎像耳语:“唉,都是没影子的事儿……别瞎打听。以前倒是听人嚼过舌根,说后勤那边有辆轮椅不太干净,好像是很久前一个夜里,清洁工在楼梯间发现……唉,不说了不说了,都是瞎传的,领导不让乱说。”

她说到这里就猛地刹住车,无论我怎么问,都只是摆手,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。

那一刻,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。楼梯间?夜里?不干净?

我猛地想起,我妈手术那天晚上,我因为焦虑睡不着,半夜起来在走廊尽头通风,似乎确实听到过空旷的楼梯间里,传来隐隐约约的、吱嘎吱嘎的……像是老旧轮子滚动的声音,缓慢而持续……

当时我以为是夜班护工推车,没在意。

现在想想,那声音又轻又慢,还带着一种奇怪的摩擦感,一遍遍回荡在空楼里。

我立刻给我爸打电话,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让他马上过来办出院,一刻都不能等。我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,给我妈办好了所有手续,几乎是逃离了那家医院。

直到把我妈安顿回家,看着她安稳地睡下,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。

晚上洗澡,我挤沐浴露时,无意间瞥见自己的指甲缝里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的、怎么洗都好像洗不掉的暗红痕迹。

我盯着那一点痕迹,突然想起老护士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和楼梯间里的吱嘎声。

胃里又是一阵翻搅。

那辆轮椅,现在被消毒水擦得锃亮,又会被推到哪个毫无防备的病人身下呢?

这个念头,让我彻夜难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