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吧,既然你想听,我就跟你说说市二院老住院部三楼那事儿。反正我下个月就调去分院了,这事儿憋心里也挺硌应。

我是那儿的老护士了,干了小二十年,闭着眼睛都能摸清夜班的路。老住院部有些年头了,墙皮都泛黄,空气里总飘着一股子消毒水混着点铁锈的味道。三楼西侧是以前的儿科病房,后来病人少了,就改成了临时储物间和仪器设备室,晚上基本没人去,灯都只开一半,长长走廊一半明一半暗,怪瘆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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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地方的紫外线消毒灯,是老款式,笨重得像个铁疙瘩,挪动起来哐当响。开关也怪,得用力摁下去,“咔哒”一声,灯管还得嗡嗡地预热一会儿才亮,惨白惨白的光。最关键的是,它关起来特别麻烦,摁一下只是开始倒计时,得等足足半小时,它自己才会“啪”一声灭掉。后勤科的人来过几次,都说这老古董线路就这样,改不了,反正也没人用,就当个摆设。

去年冬天,特别冷,夜里巡房冻得人骨头缝都疼。那天我值后夜班,大概凌晨两三点,我去库房清点一次性耗材。库房就在那排设备室对面。我正对着清单打勾呢,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对面屋里亮着那种特有的、泛着淡紫色的白光。
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那屋没人啊,谁开的灯?而且那光……是紫外灯独有的死白,跟普通照明完全不一样。

我赶紧走过去,隔着门上的玻璃小窗往里看。果然是那盏老紫外灯开着,在空荡荡的屋子正中间发着光,把周围几张蒙尘的旧病床架子照出一种冰冷的质感。谁半夜三更跑来开这玩意儿?我心里毛咕咕的,推门进去,想着赶紧给它关了。

我找到那个按钮,用力摁下去。“咔哒”。灯没灭,只是开始进入那半小时的延时关闭程序。得,这下只能干等着它自己关了。我骂了句破机器,转身准备走。

可就在我转身,背对那片白光的时候,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声笑。

是个小孩的笑声,很轻,很短促,“咯咯”一下,好像就在我身后那片被紫外线照亮的区域里。

我全身汗毛“唰”地就立起来了,猛地回头。屋里空荡荡的,只有紫外灯发出的嗡嗡声和那片瘆人的光。我心脏砰砰跳,告诉自己肯定是太累了幻听。老医院嘛,夜里总是有点奇奇怪怪的声音,水管子啊,风啊什么的。

我不敢多待,几乎是逃出来的,还把门给带上了。我站在昏暗的走廊里,隔着门上的玻璃,看着里面那盏灯,心里盘算着这半小时可真难熬。

然后,我就看到了。

紫外灯那惨白的光,不是会把东西照出一种诡异的蓝白色嘛。就在那光晕的边缘,靠近一张旧病床的地方,光线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小块,投下了一个淡淡的影子。

那影子的轮廓,小小的,像个孩子的后脑勺和蹲着的背影。

我瞬间僵住了,血都凉了。我死死盯着那里,眼睛都不敢眨。那影子一动不动,就那么蹲在光里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每一秒都像个世纪。紫外灯的嗡嗡声在寂静里被放得无限大。我手脚冰凉,靠着墙根站着,一动不敢动,就盯着那扇门上的玻璃窗。
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可能真有半小时,屋里那盏灯“啪”地一声,终于熄灭了。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,隔着玻璃,我什么都看不见了。

我几乎是连滚爬地跑回护士站,灌了一大杯热水,手还是抖的。

后来天亮了,我壮着胆子又去那屋里看了一圈。什么都没有,只有冰冷的设备和厚厚的灰尘。那盏老紫外灯安静地立在角落,像个沉默的铁疙瘩。

我跟护士长老张提了一嘴,说那灯是不是坏了,半夜自己亮。他摆摆手,嘟囔了一句:“那屋以前……唉,多少年前的事儿了,别提了。灯线明天就让电工给它掐了。”

他没细说,我也没敢再问。

反正从那以后,我夜班巡房,宁愿绕远路,也绝不从三楼西侧那条走廊过了。那“咔哒”一声和随之而来的半小时等待,还有那声轻笑和光影里的轮廓,我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。

你问我信不信?我信科学,我是护士。但医院这地方吧,生老病死聚集得太多了,总有点什么东西,说不清道不明的,盘踞在那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。你就当个故事听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