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晚上我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,脑子其实挺清醒的。麻药劲儿还没上来,只觉得天花板上的无影灯特别亮,白得晃眼,像个小太阳似的悬在那儿。李大夫和护士们围着我有说有笑的,气氛挺轻松,估计就是个常规小手术。

“放松点啊,一会儿就好。”麻醉师在我旁边说着,我嗯了一声,眼睛还盯着那圈灯。也不知道怎么的,我就觉着那灯光好像突然忽闪了一下,像老式灯泡电压不稳似的,但也就一下,很快恢复了正常。我没太在意,想着可能是自己太紧张眼花了。

后来麻药上来了,我就睡了过去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突然一个激灵,像是被人从深水里硬拽出来一样,猛地睁开了眼——这一睁,差点没把我魂给吓飞了。

手术还没完,我能感觉到肚子那里有牵扯感,但不疼。最要命的是,我看见正对着我的那盏无影灯,其中一个大灯泡,里面的灯丝正烧得通红,然后像慢镜头一样,一点点弯曲、熔断,发出那种只有极高温度下才能有的、嘶嘶啦啦的细微响声,紧接着,“啪”地一下,彻底灭了,只留下一小截焦黑的残骸。

就在它熄灭的那一瞬间,怪事发生了。那熔断的灯丝影像,没有消失,反而像用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,成了一个紫红色的、扭曲的残影!不管我怎么眨眼、转动眼球,那个狰狞的、枝杈状的焦黑影子就那么死死地定在那里,不散不退。

我吓得想叫,可喉咙里插着管子,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。更恐怖的是,透过那个固定不动的残影,我模模糊糊地看到,李大夫和护士们的动作忽然变得极其慌乱,原本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,仪器滴滴滴的报警声尖锐地响起来,刺得我耳膜生疼。

“血压掉了!”

“快!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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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后面喊了什么,我听不清了,只觉得那个紫红色的残影在我眼前越来越大,像一张网一样朝我罩下来,周围的一切声音和景象都迅速褪去、变暗……

等我再醒来,已经是在病房了。阳光很好,我老婆眼睛红红地坐在床边,说我总算醒了,吓死她了。她说手术中途出了点意外,但已经解决了,让我好好休息。

我张了张嘴,声音沙哑地问:“灯……手术室的灯,是不是坏了一盏?”

我老婆愣了一下,旁边的护士表情也有点不自然,敷衍地说:“没有啊,手术室灯都好着呢,你别瞎想,好好养病。”

他们都说我麻药没过产生了幻觉。可我知道不是。因为直到现在,我只要一闭上眼,或者偶尔在昏暗的房间里,那个紫红色的、枝杈状的灯丝残影,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,冰冷又灼热,提醒我那一刻的恐惧绝对真实。

我再也没敢去那家医院复查。有些影子,一旦烙下了,就一辈子都擦不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