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十二点刚过,医院九楼外科病区的走廊静得可怕。惨白的节能灯有一盏没一盏地亮着,把护士小陈疲惫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。她推着治疗车,车轮压过水磨石地面,发出规律的轻响,是这死寂里唯一的声音。
今晚是她独立值的第三个大夜班,前辈护士交接时半开玩笑的话还响在耳边:“小陈啊,夜里推车路过3号手术室门口,记得走快点儿,特别是那张闲置的老床旁边。”
3号手术室正在翻新,旧的设备暂时堆在走廊尽头,其中包括一张老式的、带液压升降功能的手术床。那床有些年头了,金属边缘的烤漆剥落,露出暗黄色的锈迹,白色的皮革垫也泛黄发裂,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消毒水和陈年旧物的古怪气味。
小陈原本是不信那些的,她是正经医科毕业,只信解剖学和药理学。但此刻,独自一人穿行在空旷的走廊,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,那玩笑话却像颗种子,悄悄在她心里发了芽。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,想快点绕过那个拐角。
就在快要经过3号手术室门口时——
“呲……”
一声轻微又尖锐的异响,猛地从身后传来,像极了有人缓慢放掉高压气阀时的那种漏气声。
小陈浑身一僵,猛地停下脚步,心脏骤然缩紧。她屏住呼吸,竖着耳朵听。
没有了。只有风声。
“幻觉,肯定是太累了。”她小声安慰自己,深吸一口气,准备继续前行。
她刚推动治疗车——
“呲嘎……呲……”
声音又来了!更清晰,更长,还带着一点金属摩擦的涩感。这一次,绝对没错,就是从那张被帆布半盖着的老旧手术床传来的!
小陈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她僵硬地、一点一点地扭过头。
昏暗的光线下,那张手术床静静地杵在阴影里,帆布下凸起液压杆的轮廓,看不出任何异常。仿佛刚才那两声令人牙酸的异响只是她的臆想。
她心跳如鼓,脑子里闪过关于这张床的零星传闻。似乎听保洁阿姨嘟囔过,这床早就该报废了,液压系统不稳定,当年……好像还出过点什么事,但详情没人肯说。
职业操守让她压下了立刻逃跑的冲动。万一是设备故障呢?她作为值班护士,有责任查看一下。她攥紧了口袋里冰冷的体温计,像是握着一件武器,一步一步挪了过去。
越靠近,那股旧皮革和铁锈的味道越浓。她颤抖着手,轻轻掀开了盖着一部分的帆布。

液压杆黑黢黢的,沾着些看不清颜色的污渍。
一切如常。
她松了口气,看来真是自己吓自己。她放下帆布,转身欲走。
就在她背对那张床的瞬间——
“呲嘎——!!!”
一声巨大、刺耳、绝非机械故障能发出的嘶鸣在她身后炸响!紧接着,是液压装置剧烈运作的“嗡嗡”声和“咯噔”声!
小陈魂飞魄散,猛地回头,看到了让她血液几乎冻结的一幕:
那张老旧的手术床,竟在她眼前剧烈地颤动起来!中间的床板猛地向下塌陷,两侧的护栏“砰”地一声弹起,紧接着,整个床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操控着,床头部分开始疯狂地升降、起伏、摇摆!那根锈迹斑斑的液压杆疯狂地伸缩,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嘎吱”怪响,像是正在对一具看不见的躯体进行一场暴烈而无声的手术!
没有病人,没有医生,没有护士。只有一张床,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,自顾自地、疯狂地运转着。
“呃……”小陈的喉咙里挤出半声惊骇到极致的呜咽,求生的本能终于战胜了一切。她丢下治疗车,转身没命地向护士站狂奔,拖鞋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在走廊里空洞地回响。
她一头冲进明亮的护士站,反手锁上门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气,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。
过了不知多久,也许只有几分钟,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,外面的异响不知何时停止了,走廊重归死寂。
惊魂未定的她,颤抖着拿起内部电话,想打给保安室。
这时,桌上的呼叫铃屏幕忽然亮了一下。那是连接各个病房床位的显示屏。
屏幕上,赫然显示着一条呼叫信息。
发出呼叫的床位是:廊-03。
来源——正是走廊尽头那张根本没有连接电源、更没有连接呼叫系统的老旧手术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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