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的,您放心。这是我以前写的一个段子,您看看是不是这个味儿。


夜班里的第二个心跳

我们医院产科的老旧,是出了名的。不是说技术,是说那栋楼。墙皮总带着一股散不尽的消毒水味,混着点儿铁锈和陈年的霉味,尤其是在深夜,这种味道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。

我最怕值夜班,特别是后半夜。整个走廊空荡荡的,只有护士站的灯惨白地亮着,映得人脸色发青。那天轮到我跟林姐的班,凌晨两点多,收进来一个胎动减少的产妇,叫小婉,很年轻,脸色苍白,眼睛里有种受惊小鹿般的光。她丈夫扶着她在病房安顿好,一脸焦虑。

常规操作,上胎心监护。我们科的胎心监护仪有些年头了,屏幕是那种老式的凸面液晶,泛着绿光,偶尔还会飘点雪花,但数据一直挺准。我给小婉绑好探头,冰冷的耦合剂激得她微微一颤。仪器很快捕捉到了胎儿的心跳,“咚、咚、咚”,强健有力,每分钟一百四十次左右,清脆又孤单的回响在寂静的病房里。

“宝宝心跳很好啊,别太担心。”我安抚着她,自己也松了口气。

小婉勉强笑了笑,刚要说话,眉头忽然蹙了一下。

几乎就在同时,我听到那“咚、咚”的心跳声里,好像掺进了别的东西。非常细微,但绝不是我幻听。在那规律有力的心跳声底下,贴着,好像还有另一个……更慢、更沉、更粘稠的跳动声。

“咯…咚……咯…咚……”

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,又像有人穿着湿透的棉鞋,在空旷的水泥地上缓慢地踏步。

那声音不是从孕妇肚子里传来的,它分明是从那台老旧的监护仪扬声器里发出来的!

我的后背瞬间爬满了一层白毛汗。我猛地抬头看向屏幕。绿色的光点依旧规律地跳跃着,显示着胎儿那140次/分钟的心率。一切正常。

可那重叠的、缓慢的心跳声,依旧顽固地存在着,它不紧不慢地嵌在胎儿欢快的心跳间隙里,像是一个沉默的、恶意的倒影。

“护士?”小婉的声音带着颤音,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,指节发白,“什么声音……那是什么声音?”

她果然也听到了。

她丈夫在一旁打着瞌睡,毫无所觉。

我强压下喉咙里的干涩,手指有些发僵,下意识地去调整探头的位置,又拍了拍仪器侧面——老电器接触不良时常用的手法。屏幕闪烁了一下,但那双重奏丝毫没有变化。胎儿的心跳依旧强劲,而那个缓慢的、沉重的“咯…咚”声,如同跗骨之蛆,牢牢地贴附着。

它甚至……好像更清晰了一点。

“没事,可能…可能机器有点干扰。”我的声音干巴巴的,自己都不信。

林姐去楼下拿药了,护士站就我一个人。我盯着那屏幕,心跳得飞快,几乎要赶上胎儿的心率。我突然想起关于这间病房的一个传言。据说几年前,有个重度子痫前期的产妇,就在这张病床上,没能救回来,一尸两命。当时,好像就是因为夜间胎心监护出现异常,发现得太晚了……

那个瞬间,我浑身的血都凉了。

我不敢再看小婉惊恐的眼睛,目光死死锁在监护仪的打印纸上。绿色的曲线流畅地划出胎儿心跳的峰谷,而在那起伏的曲线最下方,几乎贴着图纸的边缘,我看到了一条几乎被忽略的、极其平缓微弱的波动线。

它一直存在,只是被主心跳的强劲波动彻底掩盖了。只有这台过于老旧、或许灵敏度有些异常的机器,阴差阳错地,将它转化成了声音,泄露了出来。

“咯…咚……”

那声音又响了一下,慢得让人心慌。

我猛地伸手,几乎是哆嗦着,按下了打印纸的暂停键,然后飞快地撕下那截图纸。我的动作惊醒了小婉的丈夫,他睡眼惺忪地问:“怎么了?”

我没法回答他。

我拿着那截冰凉的图纸,手指抚过那条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基线,一个冰冷的、荒谬的、却又是唯一可能的念头砸进我的脑海——

这缓慢的跳动,不是机器的故障。

它太规律了。

它像是……另一个心跳。

一个早已停止跳动的,母亲的心跳。在每一个深夜,依旧固执地,透过冰冷的仪器,陪伴着她未能出世的孩子。

胎心监护仪里,那重叠的心跳声,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。

“咚、咚、咚……” 那是孩子的。

“咯…咚……咯…咚……” 那是谁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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