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科室那台老掉牙的超声诊断仪，是十年前院长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宝贝。外壳漆皮剥落得厉害，键盘上的字母早就磨没了，开机时风扇嗡鸣声大得像是要散架。但没办法，医院效益一般，新设备申请了三年也没批下来，只好这么将就着用。
值夜班的时候，我总感觉那机器有点“邪门”。也不是说它不好用，成像质量其实还行，就是偶尔会出点怪事。
上周三凌晨两点多，急诊送来个急腹症的年轻女孩，疼得脸色煞白，怀疑是宫外孕。我带她去做急诊超声。夜里科室就我一个人，走廊灯为了省电只开了一半，昏黄的光线拉出长长的影子。
女孩躺上检查床，我挤上耦合剂，拿起探头。屏幕图像起初很正常，直到我扫到她的下腹部。
一个清晰的胎儿影像一闪而过。
我手一顿，以为自己眼花了。她才二十岁，主诉是剧烈腹痛，妊娠试验阴性。我凝神再看，图像又正常了，只有肠道气体和模糊的组织结构。我松口气，心想肯定是太累了，老机器噪点又多，出了伪影。
“医生……好了吗？”女孩虚弱地问。
“马上。”我调整探头角度，想再确认一下盆腔有无积液。
就在那时，屏幕猛地暗了下去，接着又亮起来。刚才那个胎儿的影像再次出现，比上一次更清晰，甚至能分辨出蜷缩的四肢和头部。它一动不动，像是悬浮在黑暗的背景里。
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，图像右侧，本该是患者子宫壁的地方，缓缓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。没有五官细节，只有一个头的形状，歪斜着，似乎正“看”着那个胎儿。
我吓得差点把探头扔了。这绝对是严重的图像伪影，机器老化导致的信号错乱。我试图用医学知识解释这一切：增益没调好，深度设置不对，或者探头压力过大。
我强迫自己移动探头，想抹掉这个诡异的图像。可那张“脸”居然跟着动了起来！它始终保持在屏幕的右侧，角度都未曾改变，如同一个沉默的观察者。
冰冷的触感顺着探头蔓延到我指尖。我手一抖，探头从女孩腹部滑落。
“怎么了医生？”女孩察觉到我的异常，声音发颤。
“没……没事，机器有点问题。”我深吸一口气，重新将探头放回去，屏幕却瞬间恢复了正常，只有正常的组织切面图，刚才的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我强作镇定地做完检查，报告显示一切正常，只是有些生理性囊肿。女孩被送回急诊观察，我独自站在仪器前，后背全是冷汗。
我不敢深究那究竟是什么。是机器故障的巧合？是耦合剂气泡造成的特殊光影？还是……别的什么不愿离去的东西，借着这台老旧机器的“眼睛”，短暂地瞥了人间一眼？
自那以后，每次夜班用那台机器，我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屏幕右下角。
那里空空如也。 只有风扇，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沉闷的嗡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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