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科室那台老式离心机,一直有点小脾气,偶尔会发出点不和谐的嗡鸣,大家也都习惯了。毕竟,经费紧张,能用的设备都得顶着用。但自从上个月实习生小刘值班后,关于它的闲话就再没停过。
那天后半夜,小刘一个人在处理一批急诊送来的血样。走廊的灯为了省电,隔一盏亮一盏,昏黄的光线在寂静的走廊里拉出长长的影子,只有离心机规律的轰鸣声填满空气。同班的王姐去楼下抽根烟的功夫,回来就发现不对劲。
那声音变了。不再是平稳的“嗡——”,而是变成了某种尖锐又沉闷的拉扯声,像是机器内部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、不情愿地被甩开,又强行被拽回,一下,又一下,带着金属疲劳的呻吟。小刘愣在机器前,脸色白得吓人,直勾勾地盯着疯狂震动的机体。
“愣着干嘛!快按停啊!”王姐吼了一声。
小刘像是才回过神,手忙脚乱地去拍停止键。可那按钮像是焊死了一样,毫无反应。离心机的震颤越来越剧烈,整个台面都跟着发抖,试管架上的空管子叮叮当当跳起来。紧接着,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弥漫开来——不是血腥,也不是消毒水,而是一种极其古怪的、带着铁锈和某种腐败甜腻的混合味道,呛得人头皮发麻。
“断电!快拉电闸!”王姐到底是老资格,一边喊一边已经冲向了墙边的总闸。
电闸拉下,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,只有应急灯绿油油的光勉强照亮一小块地方。那台离心机像是耗尽最后力气的野兽,发出最后几下不甘的剧烈抽搐,终于瘫在那里不动了。
两人惊魂未定,喘着粗气,空气中那股怪味久久不散。王姐拿着强光手电,壮着胆子凑近检查。离心机的盖子因为剧烈的震动弹开了一条缝。她用手电往里一照——
“啊!!”
她一声尖叫,手电筒差点脱手。
小刘凑过去,只看了一眼,就冲到墙角吐了。
王姐后来跟我们说,她看到离心舱内壁上,溅满了浓稠的、暗褐色的粘稠物,根本不是正常的血清分离后的样子。而那些粘稠物,在手电光束下,似乎正极其缓慢地……沿着内壁向上蠕动,聚拢,形成一道道扭曲的、无法理解的纹路,乍一看,像一张巨大而痛苦的人脸。
更邪门的是,那批血样的送检单就掉在机器旁边,登记的名字,是属于一个三天前就已经因为多器官衰竭去世的病人的。
没人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。机器第二天被工程师拉走检修,反馈说除了电机老化,没有任何异常,内部清洗得干干净净。那古怪的气味也再没出现过。

只是从那以后,科里有了条不成文的规定:超过凌晨一点,绝不单独操作那台老离心机。即便白天使用,大家也会下意识地避开最边上那个——据说小刘当时放试管的仓位。偶尔夜深人静,值班的人似乎总能听到从仪器室那边,传来极其轻微、若有若无的……像是某种液体被高速甩动时发出的呜咽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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