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医院的地下室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,尤其是那些废弃已久的实验室。
我叫李哲,是市三院后勤部新来的维修工。上班第三周,管后勤的张主任就把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拍在我桌上,嘴角往下撇了撇:“负一层老实验室的水管爆了,去处理一下。弄完赶紧出来,那地方……空气不好。”
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,没再多说。
负一层的走廊比楼上任何地方都冷,灯光半死不活地闪烁,把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,底下还压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甜腻的腐败气息。我找到最里间那扇漆皮剥落的绿铁门,钥匙插进去,锁芯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,好像很久没被打开过了。
门一开,那股甜腻味更浓了。
实验室很大,废弃的实验器材上盖着厚厚的白布,像一堆沉默的坟包。墙角立着几个巨大的玻璃容器,里面泡着些灰白色的、扭曲的东西,看不清具体形状。房间正中央,是一个老式的不锈钢水浴锅,体积大得惊人,更像一口密封的金属棺材。漏水声就是从那下面传来的——滴答,滴答,规律得让人心头发毛。
我走过去,蹲下身,正准备用扳手拧开下方的水管接口,目光却被水浴锅侧面一个观测水位的圆形玻璃窗口吸引住了。锅里的水异常浑浊,不是那种常见的带着水垢的淡黄,而是一种沉滞的、近乎粘稠的乳白色,微微泛着青。
真恶心,这水多久没换了?
我嘀咕着,伸手想擦掉玻璃上的污渍,好看清里面。手指刚碰到冰冷的玻璃,那乳白色的水体似乎轻微地涌动了一下。我猛地缩回手,心里暗骂自己神经过敏。
定了定神,我凑近玻璃窗。浑浊的水质深处,好像有什么东西……不是水垢,也不是机器部件。几缕深色的、细丝般的东西,正随着水波的荡漾缓缓飘散开来,那形态……像极了女人的长发。
我后背瞬间爬上一层白毛汗。不可能,一定是眼花了。
就在我死死盯着那几缕越看越像头发丝的东西时,一张脸猛地贴到了观测窗的内壁上!
那是一张被泡得肿胀变形的脸,皮肤惨白起皱,五官模糊得只剩下几个黑洞,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晰,没有瞳孔,一片死白的眼球死死地凸出着,直勾勾地钉在我脸上!
“我操!”

我惨叫一声,连滚带爬地往后猛退,后腰狠狠撞在一个冰冷的铁架台上。
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。我大口喘着气,再定睛看去——观测窗后只有那片乳白色的浑浊液体,哪有什么脸?
幻觉?太累产生的幻觉?对,一定是!这鬼地方气氛太压抑了。
我喘匀了气,骂骂咧咧地给自己壮胆,重新爬起来。维修任务还得完成。这次我不敢再看那个窗口,低着头,手脚发麻地快速拆卸漏水的水管接口。
水管拧松的那一刻,流出来的不是清水,而是一小股乳白色的、带着那股甜腻腥气的粘稠液体。
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,快速换好新的垫圈,拧紧接口,漏水止住了。任务完成,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,收拾好工具,逃也似的冲向大门。
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,我鬼使神差地又回头望了一眼。
就这一眼,我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。
房间正中央,那个巨大水浴锅的厚重金属盖,不知何时,被推开了一条细缝。一只泡得惨白肿胀、指甲脱落的手指,正软塌塌地搭在缝隙边缘,浑浊发白的水液,正顺着那只手的手指缝隙,一滴、一滴地滴落下来。
滴答。
滴答。
我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,猛地拉开门,疯了一样冲进昏暗的走廊,背后那扇绿色的铁门缓缓自动合拢,隐约间,我好像听到了一声从深水中传来的、满足的叹息。
我连滚带爬跑回后勤部,脸色惨白,语无伦次。张主任听完,什么都没说,只是默默给我倒了杯热水,眼神复杂地看了我很久。
“那地方……以前是医院的老病理实验室。”他最终叹了口气,声音干涩,“很多年前出过事,一个年轻的女实验员……不小心掉进了那口正在加热的水浴锅里。等发现时,早就……”
他没再说下去。
后来我才从医院老人那零碎的闲聊中拼凑出一点真相。那口锅当时处理的,根本不是寻常的实验样本。
而我那天进去维修时,水浴锅的电源指示灯,其实是亮着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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