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半，市三院B超室的走廊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我是林伟，在这家医院做了七年设备维护。按理说早该习惯这种寂静，但今晚不同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消毒水混合铁锈的味道，走廊尽头的超声波清洗器又出问题了。
那台老古董是日本进口的，用了快二十年，比我的工龄还长。平时只是偶尔闹点小脾气，但最近一周，它开始变得“诡异”。
先是夜班护士小杨说，凌晨路过时听见里面有“说话声”，像是隔着水听人低语。大家都笑她恐怖片看多了。然后是上周三，我发现它自己在运转，清洗槽空无一物，却发出嗡嗡的工作声，控制面板上的功率数值在20%到40%之间疯狂跳动。我强制关了机，怀疑是电路板受潮。
但今晚，它直接“疯”了。
我接到内线电话时，护士长的声音都变了调：“林师傅，您快来看看吧！那机器…它自己在洗东西！”
我拎起工具箱赶过去。还没到B超室，就听见一阵高过一阵的嗡鸣，不像平时平稳的声波，反而像是…某种尖锐的嘶叫。
机器果然开着。清洗槽里注满了水，剧烈地震荡着，翻滚着细密的白沫。功率显示条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，自己从最低档一路飙升，70%…80%…90%…数字鲜红得刺眼。
“你们放东西进去了？”我扭头问身后脸色发白的护士们。
“没有！我们谁敢碰它啊！”小杨指着机器，“你看水里！”
我凑近一看，浑水之中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。不是器械，不是玻璃器皿，而是一团模糊的、无法分辨的阴影，随着声波剧烈地扭曲、变形。
一股凉气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。
“断电！必须立刻断电！”我喊着，伸手去拔电源线。
手指碰到插头的瞬间，我整个人猛地一颤！
不是触电。是声音。
一股极其尖锐、又极其悲恸的哀嚎，并非通过空气，而是直接透过手指的骨骼，狠狠钻进我的脑海！那不是一个声音，是无数个声音的混合，夹杂着痛苦、恐惧和无法言说的绝望。
功率显示跳到了100%。整个机器剧烈震动，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。清洗槽里的水像沸腾一样翻滚，那团黑影在其中疯狂冲撞。
我忍着脑仁的剧痛，用尽全身力气，“哐”一声扯掉了电源线。
嗡鸣和哀嚎瞬间消失。
机器屏幕暗了下去。世界重归死寂，只有我的耳鸣和身后护士们的抽气声。
槽里的水缓缓平静，泡沫散去。
那里面，空空如也。
第二天，我调阅了设备档案。发现那台超声波清洗器投入使用的那年，正好是老住院部拆除、新大楼兴建的时间。而新大楼的B超室，正好就建在老楼妇产科手术室的旧址上。
功率异常的那台机器，编号末尾是“13”。
我再也没有去修那台机器。它被院办贴了封条，等待报废处理。
有时我值夜班，还是会绕开那条走廊。
我并不是怕听到什么。
我是怕那台机器，在某个月深人静的晚上，功率再次悄然飙升到100%。
而我，却恰好听懂了，那水波和声浪里，究竟在清洗着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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