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科室那台老旧的体温监护仪,终于还是闹出了大动静。
这事儿得从上周三我值大夜班说起。凌晨两点,巡房查到7床,那是个做了肝部分切除的老爷子,睡得正沉。我顺手查了床边的监护仪——36.8℃,一切正常。正准备离开,眼角余光却瞥见屏幕上那个代表体温的红色数字,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,变成了36.7℃。
这很正常,仪器细微波动罢了。我打了个哈欠,继续往前走。
然而不到十步,一种莫名的不安拽住了我的白大褂下摆。说不清为什么,我鬼使神差地折返回去。就在病床前,我亲眼看见,那数字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,猛地跌到了35.1℃!
一股寒意瞬间从我脊椎窜上天灵盖。这绝不是正常波动!我一个箭步上前,伸手去探老人的脖颈动脉。指尖传来的,是温热的、平稳而有力的搏动。我立刻拿出腋下水银体温计,五分钟后,抽出一看——清清楚楚的三十六度八。
仪器坏了。我松了口气,暗笑自己吓自己,顺手在交班本上记了一笔“7床监护仪体温模块故障,报修”。
第二天,维修科的老张来了,鼓捣了半天,拆开外壳检查了线路和传感器,然后一脸古怪地抬起头:“奇了怪了,这机子好得很啊,各项参数都正常,没毛病。”
“不可能!”我指着屏幕,“它昨晚读数暴跌,差点把我吓死。”
老张把仪器接到检测模拟器上,运行了半个小时,数据稳得像条直线。“你看,没问题。是不是你太累了看花了眼?”他拍拍我肩膀,提着工具箱走了。
我盯着那台恢复“正常”的仪器,心里那点疑虑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。
平静只持续了几个小时。当晚又是我值班,巡房时我特意多看了7床的仪器一眼——36.7℃。老爷子醒着,精神还不错,还跟我说伤口有点痒,这是好事,说明在长肉愈合。
凌晨三点,最人困马乏的时候,护士小刘突然脸色惨白地冲进值班室,声音都变了调:“李医生!7床……体温……你看!”

我冲进病房,只见那台监护仪的屏幕上,红色的体温数字正像一个失控的秒表,疯狂地向下暴跌!
34.1℃… 32.5℃… 30.0℃…
而床上,老爷子呼吸平稳,面色红润,甚至被我吵醒,还迷迷糊糊地问我怎么了。
“快!手动量!”我一边对护士喊,一边再次探查颈动脉。温热的跳动清晰地回应着我的指尖。
水银体温计再次确认了三十六度七。
但监护仪还在发疯,数字最终停在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数字上——22.3℃。这几乎是室温了,一个绝不可能存在于活人体表的温度!
整个病房鸦雀无声,只有那猩红的“22.3”像一只冰冷的眼睛,嘲弄地盯着我们所有人。一股巨大的诡异感攫住了我,这不是故障,这绝对不是什么故障!
我猛地伸手,一把扯掉了仪器的电源线。屏幕闪烁了一下,彻底黑了下去。
世界清净了。
可我的心跳却如擂鼓。我一寸一寸地抬起头,目光最终落在了病床上。老爷子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,茫然地看着我。
在那一瞬间,我脑中闪过一个冰冷至极的念头。
这台仪器测量的……真的是我们所以为的“体温”吗?
它会不会……是在测量别的什么东西?某种正在缓慢流失的、无法名状的东西?而它的“偏差”,或许恰恰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、绝望的精准?
我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,那里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恐怖数字的印记。我不敢再想下去,只是觉得这个夏夜的病房,冷得让人牙齿打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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