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记得特别清楚,那天医院的走廊特别长,顶灯明明灭灭,映得消毒水味儿都带了点惶惶不安的影子。我是去拿幽门螺杆菌的吹气检测结果的,之前胃一直不舒服,反酸,胀气,医生就说查查这个。

单子是从一个小窗口递出来的,护士口罩戴得严实,就露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。“阴性,”她声音闷在里面,“没事。”

我心里那块石头哐当就落了地,长长舒了口气。没事就好,估计就是普通胃炎,养养就行了。我把那张轻飘飘的化验单折好塞进兜里,感觉脚步都轻快了,甚至盘算着晚上约朋友去吃顿火锅庆祝一下。

随机图片

怪事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。

先是厨房。我半夜渴了起来倒水,听见水槽里传来极其轻微的、持续的“嘀嗒”声,不是水龙头漏水,更像是指甲盖一下下抠搪瓷盆的声音。我打开灯,声音戛然而止,水槽干干净净,什么也没有。

我没太在意,老房子,有点怪声也正常。

接着是梦里。我开始反复做一个同样的梦,梦里我站在一个巨大的、空旷的、类似厂房的地方,正中央孤零零摆着一把我做胃镜时躺过的那种诊疗床。一个没有面孔、穿着白大褂的人影,拿着一根长得离谱的、顶端是个塑料嘴的管子,就是吹气测验用的那种,一遍遍试图往我嘴里塞。我想喊,却发不出声音,只有胃里那股熟悉的、灼烧的胀气感越来越重,堵到喉咙口,几乎要窒息。

醒来总是凌晨三点,一身冷汗,胃里真实地翻江倒海,胀得难受。

我跟自己说,是心理作用,结果阴性了,就别自己吓自己。

可症状骗不了人。胃痛和反酸不仅没减轻,反而变本加厉。吃一点就胀得像个气球,喉咙里那股若有似无的、像是食物腐烂的酸臭气,怎么漱口都去不掉。我甚至开始怀疑,是不是拿到别人的单子了?

一周后,我忍无可忍,再次挂了号去找医生。医生看着我之前那张“一切正常”的单子,眉头也皱了起来。“症状这么典型……按理说不该啊。要不,再查一次?”

第二次吹气,我做得格外忐忑。对着袋子吹气的时候,我总觉得那气体带着一股不属于我的、冰冷的寒意。

结果第二天出来,我几乎是抢过单子。

阳性。三个加号。强阳性。

那一刻,我后背的寒毛唰地一下就立起来了。第一次,是假阴性。

医生开了四联疗法,一堆药。我老老实实吃,症状果然慢慢减轻了。那些夜半的怪声、诡异的梦,也像退潮一样,渐渐消失了。

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。

直到疗程结束,我去做第三次复查,确认细菌是否根除。再次吹气,结果是阴性。我终于彻底放心。

那天晚上,我睡得很沉。没有梦。

只是在快天亮的时候,迷迷糊糊的,我似乎听到厨房又传来了那种“嘀嗒……嘀嗒……”的声音,很轻,很远,像是告别。

但我确定,我厨房的水龙头,昨天刚请师傅来彻底修好,半点不漏。

也许,有些东西,就像那狡猾的细菌一样,并不是每次检测都能捉住它的影子。它或许就藏在某个幽暗的角落里,悄无声息地,等着下一次的卷土重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