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的,这医院空调开得也忒足了,冻得我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。我攥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,坐在冰凉的塑料椅上,感觉后背嗖嗖地冒凉气。

都怪上周那场莫名其妙的发烧,忽冷忽热,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不受控制的滚筒洗衣机。医生倒是淡定,推了推眼镜说:“查个血吧,看看激素水平,全面点儿。”抽完血,等结果的这三天,该吃吃该喝喝,我压根没往心里去。

直到刚才,取报告的打票机“滋啦”一声吐出我的单子。我习惯性地先瞥了一眼最下面的“参考范围”栏,然后才往上看检测数值。

这一看,我的目光就黏住了,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。

皮质醇:0.3 μg/dL。后面跟着三个刺眼的红色符号——LOW。参考范围是4.0-22.0。

我脑子里嗡的一声,这低得也太过分了吧?这已经不是偏离轨道,简直是直接坠毁了!我手指有点抖,顺着往下看。

促肾上腺皮质激素(ACTH):1250 pg/mL。后面是更触目惊心的红色符号——HIGH。参考范围是7.2-63.3。

一个低到几乎测不出,一个高到突破天际。这两种激素本该是精密协作的上下级,现在却像一个彻底崩断的跷跷板,一头砸进地心,另一头飞向外太空。

我强迫自己深呼吸,试图用那点可怜的生物学知识来解释:也许是最近熬夜太凶?或者压力太大?但理性告诉我,再糟糕的生活习惯也不可能把指标摧残成这种鬼样子。这分明是……是身体里的某个总开关坏掉了。

我站起来,腿有点软,拿着单子去诊室找医生。候诊区坐着不少人,但异常安静,只有叫号屏上数字滚动的声音。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。

诊室门口,我刚要敲门,一个护士急匆匆地推着治疗车从我身边经过,车轮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她瞥了我一眼,目光扫过我手里的化验单,眼神似乎停顿了零点一秒,然后飞快地移开,那种刻意的不自然,让我心里的寒意更重了。

终于轮到我了。我走进去,把单子放在医生桌上。他拿起单子,看了足足有一分钟,眉头越皱越紧,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哒哒声。

“你这个结果……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比之前凝重了许多,“非常特别。”

他用了“特别”这个词,而不是“不好”或者“有问题”,这让我更加毛骨悚然。

“机器会不会出错?”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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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概率极低。而且……”他指着ACTH那个数值,“就算误差,也错不到这个地步。我建议你立刻去办理住院,我们需要给你做更详细的检查,重点是……脑垂体。”

“脑垂体?”我喉咙发干。

“对,ACTH是从那里分泌的。它疯狂成这个样子,而皮质醇却几乎为零,这通常意味着……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用词,“……意味着下达指令的‘司令部’可能出了严重问题,而接收指令的‘肾上腺’却完全停止了响应。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失联状态,理论上……不太应该出现在一个还能自己走来医院的人身上。”

他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块冰,直接塞进了我的后颈窝。

我拿着住院单,浑浑噩噩地走出诊室,去缴费处的路上经过长长的走廊。走廊两边是各种检查室的门口,幽深安静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总觉得两旁的房间里,有很多双眼睛在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看着我,无声地、贪婪地注视着我这具理论上“不应该”还能自主行走的身体。

我猛地回头,身后空无一人,只有惨白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扭曲地映在光洁的地面上。

我突然不确定,这个影子,还是不是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