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,静得能听见输液泵规律的滴答声。我刚完成一轮查房,正准备回值班室喝口水,712病房的呼叫铃突然尖锐地响起。

712住着一位气管切开的老先生,姓陈,食道癌术后,说不出话,但意识清醒。我小跑着过去,心里嘀咕着可别是套管出了问题。

一进门,陈老先生的监测仪心率已经飙到一百三,他脸色憋得绛紫,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,双手死死抓着床栏,颈部的气管切开处正发出一种奇怪的、像是被什么东西半堵住的嘶嘶声,像破风箱在艰难抽气。

是套管堵塞!这是最要命的紧急情况!

“别怕,陈先生,我马上处理!”我一边安抚他,一边迅速戴上无菌手套,准备用吸痰管先清理气道。

可当我的目光落在他颈部的金属气管套管时,动作瞬间僵住了——借着床头的灯光,我清晰看见,套管的开口处,不是想象中的黏痰,而是密密麻麻、相互缠绕的……黑色头发!

那些头发细软潮湿,正随着老先生艰难的呼吸,微微地蠕动,仿佛有生命一般。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我的脊梁骨。这怎么可能?套管直通气道,哪里来的头发?还这么多?

老先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,他拼命眨眼,目光却死死斜向病房的角落。

随机图片

我没时间深究这超乎常理的景象,生死就在几秒之间。我强行压下心里的骇然,立刻改用无菌镊子,试图夹出那些诡异的发丝。

触感滑腻冰冷,根本不像死物。我屏住呼吸,一根,两根,三根……小心翼翼地向外拉扯。那些头发仿佛扎根很深,我稍一用力,老先生就痛苦地抽搐一下。

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落。时间每过一秒,老先生的缺氧就加重一分。我咬紧牙关,手下加快动作,镊子和手指并用,终于将那一小团纠缠的黑发完全扯了出来。

就在发丝离开套管的刹那,监测仪上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,心率开始迅速回落。老先生猛地吸进一口大气,胸腔剧烈起伏,脸上的绀紫色缓缓褪去,虚脱般地瘫软在床铺上,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。

我捏着那团头发,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。它们比普通头发更细更软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气,绝不是老先生本人或是任何医护人员的。

我下意识地朝他之前死死盯着的角落看去——空无一物,只有窗帘在空调微风下轻轻摆动。

事后,我调取了当晚的走廊监控。录像显示,在呼叫铃响起前约十分钟,一个穿着旧式病号服、长发遮面的模糊身影,曾在712病房门口停留了足足两分钟,然后像雾气一样消失了。

而陈老先生用颤抖的手,在纸上写下一行歪扭的字:“她以前……总是给我梳头……她说下面……冷……”

没有人知道“她”是谁,也没人再去深究那团头发的来历。只是自那以后,每次深夜巡视经过712门口,我总会感觉后颈莫名发凉,仿佛有一双眼睛,在看不见的地方,静静地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,以及他们颈部的气息通道。医院的夜,永远藏着科学无法照亮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