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十七分,市三院外科重症监护室的走廊静得能听见输液泵低沉的嗡鸣。我揉着发酸的眼睛,正准备给21床的老张调整一下镇痛泵的剂量,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尖锐而不连贯的“滴滴”声。

不是心率失常,也不是血氧饱和度过低。

是腹腔引流泵的压力报警。

老张一周前做了胰十二指肠切除术,这是普外科最复杂、最耗时也最凶险的手术之一。他腹腔里那根细软的引流管,是生命线,更是“警报器”,负责将富含腐蚀性消化酶的胰液及时引出体外。一旦堵塞,那些无法无天的酶就会在腹腔里自我消化,腐蚀血管、侵蚀组织,造成致命的大出血和感染。

我立刻检查引流管。原本应该保持淡黄清亮的引流液,此刻竟然凝固成了暗红色的、类似果冻般的胶状物,在引流瓶里纹丝不动。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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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了,小林?”护士长赵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,她值了十几年夜班,眼神锐利得像鹰。

“21床,胰管引流堵塞了。”我压低声音,喉咙有些发干。

赵姐凑近看了一眼引流瓶,眉头立刻锁死。“手动负压吸引试试,动作轻点。我去准备冲洗的生理盐水。”

我熟练地接上负压吸引器,小心翼翼地抽吸。但手上的反馈感极其怪异,不是纯粹的堵塞,而像是……像是在吸一块富有弹性且不断再生的肉。软,却吸不动。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,我仿佛能透过那根长长的管道,感觉到腹腔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、湿滑的蠕动感。

“见鬼了……”我下意识地嘟囔。

“别分心!”赵姐拿着盐水回来。我们配合着,试图用温盐水冲洗管道。盐水缓慢注入,那头的阻力大得惊人。注入20毫升,几乎纹丝不动。

就在我们准备放弃,考虑请医生紧急床旁更换引流管时,老张突然在病床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!

他双眼翻白,喉咙里发出“嗬……嗬……”的倒气声,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咽喉。监护仪上的心率瞬间飙到一百四!

“快!镇静剂!”赵姐反应极快。

然而,比我们动作更快的是那根引流管。

就在老张身体剧烈抽搐的瞬间,那根原本堵塞得严严实实的硅胶管,猛地一颤!紧接着,一大股无法形容的、粘稠得如同融化沥青般的黑红色物质,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腹腔深处猛地挤压了出来,迅速灌满了小半個引流瓶。

那根本不是正常的胰液或血性液。它在瓶子里缓缓地、几乎不可察觉地蠕动着,表面还夹杂着一些肉眼难以分辨的、细小的白色絮状物。

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是,在这股恐怖物质被排出后,老张的抽搐骤然停止,心率也像断了线的风筝,迅速回落,呼吸变得平稳悠长,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平稳,仿佛刚才的惊险从未发生过。

他和引流瓶里的东西,呈现出一种极端对立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平静”。

我和赵姐僵在原地,面面相觑,都能看到对方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和眼中的惊骇。凌晨的ICU依旧寂静,只有各种仪器规律的滴答声。

但那声音,此刻听起来却像是某种东西藏在病人体内……

低沉而满足的……

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