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两点钟的透析室静得吓人,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隐约传来的呻吟。老张半躺在病床上,眼皮沉得抬不起来,可手臂上插着管子的地方又传来一阵熟悉的、闷胀的刺痛,让他睡不着。那感觉,像是有根冰冷的针顺着血管往里探。
护士小刘刚核对完隔壁床的参数,走过来查看他的情况。她看了眼床头的压力监测仪,眉头立刻锁紧了。

“张叔,你这静脉压怎么又上来了?”她说着,手指熟练地按压着导管出口附近的皮肤,“回血有点慢,感觉里面不太通畅。白天才刚通过管,没道理啊。”
老张叹了口气,声音沙哑:“老毛病了,就这根管,犟得很。”
小刘调整了一下血泵速度,试图靠压力冲开可能存在的微小血栓。机器运转的声音变得沉闷,发出“嗡嗡”的抗阻声。突然,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——静脉压瞬间飙到了红色警戒区!
“怎么回事?!”小刘立刻停掉血泵,脸色有些发白。这种毫无征兆的完全堵死,她很少见到。
更让她心底发毛的是,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,她感觉一股冰冷的、带着锈蚀金属气息的风擦着她后颈掠过。可这里是密闭的病房,空调风口离得老远。她猛地回头,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走廊,灯光惨白。
老张浑浊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的某个点,嘴唇哆嗦着,像是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“嗬嗬”的气音。他的手指蜷缩着,指向病床右侧的空白墙壁。
小刘顺着望去,墙上什么也没有。但她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“张叔,你看什么呢?”
老张像是被抽走了魂,喃喃道:“…挤……挤着了……她挤着我的管子了……”
“谁?谁挤着了?”小刘感到后背的寒意越来越重。
“那个…没头发…脸白白的女人…”老张的眼神涣散,充满了恐惧,“她就站那儿…瞪着我…手…手抓着我的管子…死死的…”
小刘的心脏狂跳起来。她强迫自己冷静,她是护士,不能信这些。她再次尝试用 saline 冲管,针筒却像焊死了一样,推不动分毫。导管靠近皮肤的那一小段,在灯光下,竟隐约能看到一小截极其细微的、不属于医疗材料的暗色阴影,像是…一根干枯发丝缠绕的痕迹?
她汗毛倒竖,几乎是下意识地,对着老张目光紧盯的那片空气,用带着颤音却强作严厉的语气低喝:“你走开!别碰他的管子!这不是你的地方!”
话一出口,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。
可就在下一秒,那尖锐刺耳的静脉压警报声,戛然而止。
监测仪上的数值如同退潮般,迅速回落至安全的绿色区域。血泵的嗡鸣恢复了顺畅。刚才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气息,也瞬间消失无踪。
小刘握着针筒,愣在原地,手心里的冷汗还没干。
老张长长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像是终于挣脱了溺水般的窒息,整个人瘫软在枕头里,眼神恢复了清明,只是疲惫得像打了一场硬仗。
“走了…”他闭上眼,声音轻得像羽毛,“她松开手…走了…”
小刘没说话,只是快速而沉默地完成了后续操作。导管通畅无比,再无任何阻碍。
直到交接班时,她和资深护士提起老张的“幻觉”和导管的异常,对方沉默片刻,压低声音说:“老张之前那床,住过一个得尿毒症没多久就走了的年轻女人,化疗掉光了头发,就爱死死攥着那条救命用的透析管…”
小刘后来再也没在夜班里遇到过那种情况,但她每次巡房经过那张病床,尤其是走到右侧时,都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,总觉得那片空气,比别处要凉上几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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