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十七分,肾内科的夜班护士小林在核对最后一轮输液时,听见了12床传来的微弱啜泣。

她走过去,看见病人张老爷子正用一双枯瘦的手死死捂住腹部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

“疼……”老人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,“管子……又堵了……”

小林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这已经是张老爷子这周第三次造瘘管堵塞了。她熟练地戴上手套,准备用生理盐水进行常规冲洗疏通。可当她掀开病号服,手指触碰到那根从老人右侧腰部引出的透明引流管时,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顺着指尖窜了上来。

借着床头灯昏暗的光线,她发现情况不对劲。

通常堵塞的管路,里面充斥的是絮状沉淀或血块,盐水慢慢推注总能化开。但这一次,管路里堵塞的东西……不对劲。那是一种极为细密、近乎纯粹的暗红色堵塞物,不像凝血,也不像脓液,灯光下看去,那红色深处似乎还夹杂着几丝无法言喻的、更深的暗影,像是纠缠在一起的发丝。

更怪的是,她用注射器轻轻抽吸时,非但抽不出任何液体,反而感觉到一种诡异的、富有弹性的阻力,仿佛管路深处塞进了一团富有生命力的肉块,正在微微搏动。

“老爷子,今天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?有没有特别胀痛?”小林一边准备更高浓度的肝素钠盐水,一边例行询问。

张老爷子眼神涣散,嘴唇哆嗦着,声音轻得像呓语:“……她来了……她又来了……说我的东西……不干净……要给我……洗干净……”

“谁来了?”小林停下手。

老人却只是摇头,瞳孔里映着天花板惨白的灯光,充满了纯粹的恐惧。

常规的肝素钠冲洗毫无效果。小林又叫来了值班医生李医生。李医生尝试用尿激酶溶栓,依然纹丝不动。那截暗红色的堵塞物顽固地嵌在管路深处,仿佛原本就是它的一部分。

“准备换管吧。”李医生皱着眉,“真是奇了怪了,从来没堵得这么彻底过。”

然而,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。

当李医生小心翼翼地将旧造瘘管从张老爷子腹部的瘘口拔出时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
瘘口处没有流出预期的金黄色尿液或少许血液,取而代之的,是一小缕缠绕在管壁末端、湿漉漉的……黑色长发。

那头发丝极长,明显不属于一位七十多岁的男性老人。它们紧紧地、几乎是主动地缠绕在管道外壁和内部的侧孔上,像是某种水草纠缠着沉入水底的杂物。

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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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医生和小林面面相觑,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。瘘管是直接插入肾脏集合系统的,里面怎么可能出现头发?

“可能是……从外面不小心沾上的?”李医生的声音自己听着都发虚。谁都知道这解释站不住脚,造瘘口日常有敷料覆盖,管道系统密闭,何来长发沾染内部?

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,张老爷子忽然瞪圆了眼睛,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身后的病房门口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被扼住脖子般的怪响。

小林猛地回头。

门口空无一人,只有走廊夜灯在地面投下长长昏黄的光晕。

但就在那一瞬间,她似乎闻到一股极其微弱的、若有若无的腥气,像是陈年的水垢,又像是河底的淤泥。

新的造瘘管很快被换上,尿液引流通畅。后半夜,张老爷子沉沉睡去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交接班时,小林心有余悸地向护士长提起这事。一向严肃的护士长沉默了片刻,压低了声音:

“12床那个张老爷子,三年前出的车祸。他开车夜里冲进了郊外的河里,车打捞上来时,他昏迷不醒救了回来,但副驾驶上他老伴……没找到。据说……是被水冲走了,一直没找到人。”

“老太太……有什么特征吗?”小林感觉后背发凉。

护士长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:“记得来探望的亲戚说过,老太太一辈子都留着一条又黑又长的大辫子,直到老了也舍不得剪短。”

小林瞬间僵住,耳边仿佛又听到了那微弱的啜泣,以及老人那充满恐惧的呓语。

——“她来了……说我的东西……不干净……要给我……洗干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