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我做完胃镜醒来,麻药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,脑子里嗡嗡的,视野也带着重影。护士扶我坐起来,递了杯水,笑着说:“没事儿啊,一切正常,就是有点浅表性胃炎。”

我点点头,喉咙还麻着,说不出话。

休息了半小时,感觉好多了,正准备换衣服离开,主治的张医生拿着报告单过来了。他脸色有点奇怪,眉头拧着,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。

“那个……小李啊,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胃是没什么大问题。就是……检查过程中,机器卡顿了几秒。”

我有点懵:“卡顿?机器坏了?”

“不是硬件问题。”张医生压低了声音,仿佛怕被谁听见,“影像传输卡顿了。大概三到四秒的时间,屏幕上你的胃部影像定住了,然后……显示出了一帧完全陌生的画面。”

我看着他,怀疑麻药是不是让我出现了幻听。

张医生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,继续道:“那画面很短暂,但很清晰。那不是你的胃,甚至……不像是人的内部器官。看起来像是一条狭窄、潮湿的石头通道,墙壁上似乎还有某种发光的苔藓,或者说是黏液?镜头还在极其缓慢地向前推进,好像……好像是在什么东西的食道里爬行。”

我后背的寒毛一下就立了起来,病房里的空调冷风正好吹在我脖子上。

“会不会是……之前病人的影像没清除干净?或者信号干扰?”我试图找到一个科学的解释。

张医生果断地摇头:“不可能。每做完一个都会彻底清空缓存,而且是实时传输,不存在残留。至于干扰……那画面太清晰了,而且……”他再次迟疑了,“而且卡顿恢复后,我们在你胃窦部位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出血点,新鲜的不是陈旧性的。就像是……就像是那‘镜头’刚刚刮蹭了一下。”

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胃部,突然感觉里面隐隐作痛。

“我们反复检查了设备,一切正常。那几秒的异常数据也无法提取,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。”张医生的表情充满了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悚然,“我从医二十年,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。”

我拿着报告单,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医院。阳光刺眼,我却觉得浑身发冷。

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,怕他们觉得我疯了,或者麻药烧坏了脑子。

但有些东西确实变了。

我开始频繁地做同一个梦。梦里我不是在床上,而是在一条逼仄、黏滑的幽暗通道里无止境地向下滑落,四周是冰冷的、微微搏动的肉壁,远处隐隐传来沉闷而有节奏的巨响,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像是什么巨大无比的心脏在跳动。

而且,我再也无法忍受吃生冷的东西,哪怕是夏天,喝一口凉水,我的整个食道和胃都会剧烈地痉挛性疼痛,仿佛内壁变得极其脆弱和敏感。

就好像,我的身体内部,有什么东西被那几秒的“卡顿”彻底改变了。又或者,那短暂的画面并非幻觉或故障,而是某个无法理解的瞬间,我的内在通过那根细小的镜子,与某个无法形容的遥远(或者说内在)的恐怖存在,短暂地连通了。

随机图片

我至今不敢去做第二次胃镜复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