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事儿说起来有点邪乎,但确实是我在呼吸科轮转时亲身经历的。

我们科的支气管镜室在走廊最尽头,平时除了做检查,基本没人往那儿去。那天我值夜班,凌晨两点多,护士站电话突然响了,是急诊收了个大咯血的病人,情况危急,需要马上做支气管镜看看出血点并止血。

我叫上当班的技师老陈,两人匆匆往镜室走。走廊的灯为了省电,只开了一半,昏黄的光线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,尽头那扇门隐在黑暗里,像个沉默的洞口。老陈一边掏钥匙开门,一边嘟囔:“这地方,晚上来总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。”

“干咱们这行的,还信这个?”我嘴上这么说,心里却因为他这话也泛起一丝异样。

开门,开灯,熟悉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。我们利索地准备好设备,推着主机和显示屏来到床边。病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,呼吸急促,脸色蜡白,已经被镇静睡着了。

操作很顺利,镜子经由口咽、声门,一路向下进入气管。显示屏上清晰呈现出支气管树的内部结构,除了有些血迹,暂时没看到明显的活动性出血点。我小心地操控着镜子,想更深入一些,看看次级支气管的情况。

就在镜子经过一个分叉口时,怪事发生了。

屏幕上的图像猛地一定格,整个操作手感也瞬间僵住——不是镜子被什么东西卡住的那种阻塞感,而是整个系统,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,图像、操控,全部停滞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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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陈,怎么回事?死机了?”我保持着姿势不敢动,生怕扯伤病人气道。

老陈凑到主机旁,皱着眉头按了几个按钮,又拍了拍显示屏:“奇了怪了,电源灯都亮着啊,风扇也在转,这图像怎么就不动了呢?像是……像是信号卡住了。”

他尝试重启系统,屏幕黑了一下又亮起,依旧是那个定格的分叉口画面,纹丝不动。我又尝试微微扭动了一下操作柄,手感生涩,反馈回来的阻力极大,仿佛镜子的另一端不是空腔,而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、温柔地攥住了。

就在我们俩都有些无措的时候,我无意间瞥了一眼定格屏幕的右上角,那里通常显示着病人的基本信息。一瞬间,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——屏幕右上角,病人的名字和住院号竟然在极其缓慢地、一个字一个字地变淡、消失,就像是有人用一块无形的橡皮,正在一点点地擦除它们!

而几乎是同时,我耳边响起一声极其微弱,却又异常清晰的叹息声,像是贴着我耳廓吹来的一口气,带着无尽的疲惫和释然。

“老陈……你听到什么没有?”

老陈脸色也白了,显然他也听到了。他猛地转头看向心电监护仪——屏幕上,原本起伏的心电波形,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条笔直的、毫无生机的绿线。

病人走了。就在我们镜子卡住的那一刻,安静地走了。

我们俩僵在原地,谁也没敢再动。那台支气管镜的主机发出轻微的嗡鸣,定格屏幕上的图像和那正在被擦除的名字,构成了一幅无比诡异的画面。

几秒钟后,或者更久,屏幕猛地一闪,彻底黑了下去。操作手柄也瞬间一松,恢复了正常。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,结束得也毫无征兆。

后来,我们谁也没再提起那晚的事。病人的死亡原因诊断为大量咯血导致的窒息,合情合理。那台支气管镜经过工程师反复检测,报告上写着“未发现任何硬件及软件故障”。

但我始终忘不了那声叹息,和那只无形中“握”住镜子的手。或许,它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离开,不想再被任何冰冷的器械打扰最后的旅程。从那以后,每次做支气管镜,尤其是深夜,我都会在心里默默说一句:打扰了,我们很快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