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吧,又是这个梦。
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,直往鼻子里钻,有点呛人。头顶的灯惨白一片,晃得人睁不开眼,只能眯着,看那些光影在眼皮上跳舞。身上盖着的那床薄被单,根本隔不断检查床的冰凉,那冷意丝丝缕缕地贴着皮肤,往骨头缝里钻。
耳边是护士和医生低低的交谈声,器械偶尔碰撞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响动。一切都按部就班,带着医院特有的那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。我深吸一口气,告诉自己,放松,只是个常规检查,很快就好。
然后,那种感觉来了。
不是预想中的轻微不适或胀痛,而是一种非常非常诡异的——卡顿。
就像…就像一根粗钝的、带着钩子的东西,在身体最深处、最脆弱的地方,猛地一下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绊住了。它不是顺畅地滑动,而是猛地一滞,接着传来一种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摩擦感,仿佛内部某个精密运转的细小齿轮,被强行塞进了一粒沙子,发出了绝望的呻吟。
嗡的一声,我的脑子一片空白。所有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。
时间在那一下卡顿里被无限拉长。世界静止了,只剩下那一点被强行阻滞的、冰凉的异物感,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每一根神经末梢上。它不动,就那么僵持着,带着一种探索般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。
我甚至能想象出器械末端的摄像头,此刻正如何茫然地对着一片无法解读的、柔软的内壁褶皱,试图继续它被中断的行程,却又无能为力。那感觉太具体了,具体到不像是在自己的身体里,而是在观摩一场发生在我内部的、技术故障般的诡异默片。
“咦?”医生似乎极轻地发出了一个表示疑惑的音节。
就这一个字,让我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住。冰冷的汗珠从额角渗出。
紧接着,似乎有极轻微的调整,试图化解那一下凝滞。然后,伴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、内部的撕裂般的涩感,那被卡住的东西猛地一下被“扯”了过去,恢复了移动。
流程继续,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从未发生过。
但我知道,发生了。那种被什么东西从内部“绊”了一下的诡异触感,连同那瞬间几乎冻结空气的停滞,像一枚冰冷的针,深深扎进了记忆里。
后来一切正常。检查结束,医生语气平稳地交代注意事项,护士的笑容依旧专业。我甚至怀疑那一下恐怖的卡顿,是否只是极度紧张下的幻觉。
可它不是。
直到现在,偶尔午夜梦回,身体还是会清晰地回忆起那一下冰冷的、充满阻涩感的顿挫。它成了一个找不到答案的谜,一个只有我的身体才知道确切坐标的、微小而惊悚的故障瞬间。

我永远不知道那一下,到底卡在了哪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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